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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林沉浮:天启初东林独盛、诸党退位,施行新政

时间:2023-10-06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继承大统之后,他要报答东林党人,于是东林党人受到了天启皇帝的全面重用。朱元璋死后,传位给长孙朱允炆接班,是为建文帝。当时齐、楚、浙诸党借题发挥,不遗余力地攻击东林党。叶向高极力保护了东林党人。被东林党的政敌指责为东林幕后党魁。他学识渊博,性格耿直,对万历末年以来的朝政腐败深感忧愤。以上诸君,都是东

东林沉浮:天启初东林独盛、诸党退位,施行新政

公元1621年夏历九月初六,大明群臣簇拥着朱由校,在乾清宫举行太子即帝位仪式,朱由校正式继承帝位。改年号为天启,朱由校就是天启帝、明熹宗。

可以说,朱由校的这个皇帝宝座,是东林党人为他抢来的,扶上去的。虽然此时的朱由校只有16岁,但他也知道好歹,懂得投桃报李。继承大统之后,他要报答东林党人,于是东林党人受到了天启皇帝的全面重用。

倾向东林的老臣、礼部尚书叶向高再度出任了内阁首辅。

关于明朝内阁,需要给读者着重介绍一下。明朝之前的封建王朝没有内阁,内阁是明朝发明的,那么它到底是怎么来的呢?

我们知道,丞相制度在中国有着1600年的历史,早在公元前220年,中国第一个封建王朝秦建立之初就有丞相了。秦始皇法家智囊李斯是大一统封建中国第一个丞相,而中国最后一个丞相却出现在明朝,他就是朱元璋的刀笔吏胡惟庸。朱元璋在建立明朝之后屠杀功臣,在查办左相胡惟庸时,将胡惟庸案扩大为胡党案,同时干了一件史无前例的惊天大事,宣布废除在中国已有1600年之久的丞相制度。

朱元璋这一改不要紧,他的皇权更集中了,中国政治体制却出现了大倒退。之前中国传统政治虽是君主专制,但皇权之外,总归有丞相分权。相权对皇权也有一定的制衡。例如唐代,三省分职制。一个中书省,一个门下省,一个尚书省,下辖各部。到了明朝,朱元璋先学的是元朝体制,保留一个中书省,到了胡党案时,全废去,一个省都没了,只剩部了,归皇帝直辖。明代政府经过这些改变,一切大权就集中到皇帝手中了。

然而,朱元璋把胡惟庸同丞相制度连根拔掉后,也给自己出了大难题——皇权没了相权威胁,但同时也失去了“职业经理人”,一切都得皇帝亲力亲为。纵然老板精力充沛,但浑身是铁能打多少钉?

好在朱元璋这个人,精力还算旺盛,他孜孜不倦,一直干到古稀之年,七十一岁才寿终正寝。但他的子孙可扛不住了,他们没有朱元璋那样的过剩精力。终于,抢班夺权的四儿掀了老父的锅盖。朱元璋死后,传位给长孙朱允炆接班,是为建文帝。四年后即公元1402年,朱元璋四子燕王朱棣发动兵变成功,夺了侄子皇位,成为永乐帝。就在这一年,这个永乐帝作出重大决定,成立内阁,设首辅大臣,一个皇权的新影子机构就此诞生了。

当然,大家也不必误会,或如史学爱好者一般,将朱棣此举视为“开创民主”的“伟大创举”。实际上,朱棣并不比老爹开明,他开创的“内阁制”,和现在世界通行的首相内阁制南辕北辙,不是虚君而是虚相产物,所谓内阁只是界定为皇家秘书机构,所谓首辅即内阁大学士,虽然也经常被俗称“宰辅”或者“宰相”,但实际权力却比原来丞相小得多,首辅的官级只是五品,远在一二品尚书之下,后来一些首辅兼任尚书,地位才得以提升,而他们的地位不是因为首辅,而是因为尚书提高的,自始至终,首辅的官级停于五品,也就相当于秘书长角色。说白了,他们不是跟领导分权的,而是跟领导分活的。政治大权还是在皇帝,不在大学士。

当你明白明朝内阁就是皇家的秘书处,对阁臣的地位就不难理解了。明朝内阁有数位大学士组成,首辅就是首席大学士,相当于中央秘书长,在废除丞相制度的明朝后期,由于皇帝的执政水平越来越低下,对秘书们的依赖也越来越重,所以兼任尚书的首辅,地位就上升了许多,位居群臣之首,顶半个丞相。

那么,此时的大明,叶向高就占据了此位——内阁首辅。这对东林人来说,就等于控制了内阁。

叶向高,福建福清人。他的出生很传奇,东南沿海闹倭寇,他的母亲怀着他逃难,倭寇四处抢东西、抢人,叶母在道路旁的一个麦草堆中把叶向高生了下来。磨难出贵子。“难民”叶向高自小奋发图强,24岁即万历十一年时高中进士。从庶吉士一路做到了礼部侍郎、吏部侍郎、礼部尚书。万历、天启年间,两度出任内阁首辅大臣。因为他善于决断大事,调剂大臣之间的关系,维护正统势力,所以在群臣中享有很高威望。

前文讲过,东林在野掀起李三才事件时,叶向高就担任内阁首辅。当时齐、楚、浙诸党借题发挥,不遗余力地攻击东林党。叶向高极力保护了东林党人。被东林党的政敌指责为东林幕后党魁。

此时,这位被指的幕后党魁,堂而皇之走上前台。

紧随叶向高之后,重新出山的“东林老君”还有不少。东林元老刘元珍出任光禄寺少卿,叶茂才出任太仆寺少卿,年已古稀的邹元标任刑部右侍郎。

东林的另外两位元老,也被天启皇帝委以重任,赵南星出任吏部尚书。东林书院的第二任山长高攀龙,出任都察院左都御史,这个都察院,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监察部加上最高人民检察院,明朝的官制左为正、右为副,左都御史相当于监察部部长兼总检察长。

走在护法前沿的东林少壮派,后来被称为“东林六君子”的杨涟、左光斗、顾大章、魏大中、周朝瑞、袁化中,也全部进入了中央权力中心。

关于“杨左”二人,前面已经作过介绍,下面再简单介绍下另外四君。

袁化中,山东滨州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初为知县,泰昌元年即公元1620年升为御史。他耿直清廉,勇于扶正压邪。天启元年,袁化中即上书皇帝,论述时政八事:“宫禁渐弛,言路渐轻,法纪渐替,贿赂渐章,边疆渐坏,职掌渐失,宦官渐盛,人心渐离。”这八事说白了就是八大时弊:中央权威下降、提意见说了白说、执法不严、贿赂成风、边防懈怠、官员失职严重、太监权势上升、人心开始乱了。袁化中所指的这八大时弊,个个切中要害,深得东林内阁赏识。

周朝瑞,山东聊城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初为中书舍人,后升吏科给事中。他学识渊博,性格耿直,对万历末年以来的朝政腐败深感忧愤。万历皇帝死后,泰昌皇帝即位,周朝瑞率先上疏,提出给万历朝受错误处理的正派大臣平反,劝泰昌帝近贤达远小人。疏中还直言不讳地抨击了乱政的太监集团,得到东林党人的认同。

顾大章,江苏常熟人。万历三十五年进士。历仕泉州推官、常州教授、国子博士、刑部员外郎、礼部郎中、陕西副使,天启元年任刑部员外郎署山东司事,他的性格也是刚正不阿,疾恶如仇,所以也是东林人中的先锋人物。

魏大中,浙江嘉善人。自幼家贫,拜师高攀龙。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历任行人司行人,工、礼、户、吏四科给事中,都给事中。为人狷介刚毅,有澄清天下之志。魏大中做官清廉,中央任职期间曾有人行贿给他,被他检举揭发,自此无人再敢登门送礼。可见是个标准的清官清流。

以上诸君,都是东林的中坚力量,可谓这个信仰集团的中流砥柱。当然,东林中坚的中坚、三代核心人物还是杨涟。进入天启朝以来,他也是平步青云,步步高升。天启二年,杨涟由兵科右给事中升为礼科都给事中,次年授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相当于监察部副部长兼副总检察长,短短三年,杨涟就由七品官跳到了正三品,连升四级。而东林少壮派二号人物左光斗也由七品升至四品,为左佥都御史,相当于中央巡视组组长,东林的其他四君也相继受到重用,顾大章升为礼部员外郎,魏大中官拜吏科都给事中,周朝瑞位居太仆寺少卿,袁化中上任河南道御史,他们都在“移宫案”中跟着杨涟、左光斗冲锋在前。

天启元年至天启四年,是东林党人的辉煌岁月。史书描述这个时期用了四个字:东林独盛。

那么,“东林独盛”的大明政治,会出现怎样变化呢?

借此,我们要先交代一下,东林党上台之前的大明政治生态。

在东林党蒸蒸日上的同时,大明政坛党派林立。一些中央官员按地域形成了宣党、昆党、齐党、浙党、楚党等。其中尤以宣、昆、浙党为盛。浙党首领沈一贯、方从哲先后出任过内阁首辅;宣党首领汤宾尹、昆党首领顾天峻、齐党首领亓诗教等均担任过朝中要职。碍于东林声势浩大,在联手打压东林党上,宣、昆、浙等党是一致的,成为拥有共同敌人的友党。

但是经过三件宫案之后,东林人已经势不可当。天启元年,可谓诸党退位,东林全盛。失势后的宣、昆、浙三党,为了保住朝中地位,后来竟然突破了道德底线,投靠了东林的天敌——宦官集团。可见他们完全是一群没有节操和原则,不顾国计民生的利益集团,于国有损,于百姓无益。这是后话,暂不细述。

“东林独盛”的大明政坛,开始集结列阵。内阁、中央六部关键部门,遍布东林党人。上百位东林要员,占据阁臣、尚书、御史要位,他们分别是:内阁首辅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叶向高,内阁大学士刘一燝、韩爌、孙承宗,礼部尚书孙慎行,吏部尚书周嘉谟、赵南星,刑部尚书王纪,工部尚书冯从吾,左都御史高攀龙,左副都御史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刑部侍郎王之寀,刑部侍郎邹元标,右都御史曹于汴,吏部左侍郎陈于廷,左春坊左谕德钱谦益,户部左侍郎郑三俊,礼部右侍郎张鼐,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左谕德缪昌期,礼部员外郎顾大章,太仆寺少卿周朝瑞,尚宝司丞吴尔成,光禄寺少卿丁元荐,礼部主事贺烺,尚宝司少卿黄正宾,左佥都御史程正己,左通政涂一臻,内阁中书汪文言,光禄寺寺丞李炳恭,翰林院修撰文震孟,翰林院简讨姚希孟、顾锡畴,翰林院庶吉士郑鄤,吏部员外郎周顺昌、张光前、孙必显,礼部主事荆养乔,兵部左侍郎李瑾,兵部右侍郎何士晋,右佥都御史周起元,左通政使刘宗周,大理寺少卿韦藩,太常寺少卿韩继嗣、赵时用、李应魁、程注、沈应奎,吏部郎中夏嘉遇、邹维琏,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吏科给事中陈良训,兵科给事中甄淑,户科给事中郝土膏,刑科给事中解学龙,河南道御史袁化中,福建道御史李应升、周宗建,陕西道御史蒋允仪,山东道御史黄尊素,浙江道御史夏之令,江西道御史方震孺,四川道御史练国事,贵州道御史张慎言,湖南道御史刘其忠,湖广道御史刘大受,山西道御史侯恂,云南道御史胡良机……

这个阵容真是强大,其规模达到了自古以来清流士大夫执政之最。

后来东林的政敌给东林作了总结,列了一百单八将。其实这些所谓的东林人中,并不完全统一,是大有分教的。

按照派别,笔者认为,大致可分三类:一是温和派,以大学士韩爌、御史黄尊素等为代表。他们是东林的大脑,以元老和足智多谋者组成,代表东林的政治方略。二是激进派,以左副都御史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等为代表,他们是东林教义的坚定信仰者与维护者,不与各种势力妥协,是东林的血性男儿、中流砥柱。三是倾向派,以内阁首辅叶向高等为代表。他们并不是师出东林书院,与书院也没什么同门瓜葛,只是同情东林人,与他们的观点相近。

无论怎么分,在天启四年的时候,东林系吞吐八方,独领风骚,达到辉煌。

从万历三十二年即公元1604年顾宪成创办东林书院,到天启元年即公元1621年高攀龙、杨涟率领东林大臣布满朝堂,用时十七年。用现在的话来说,东林党从一个在野党,走向执政党,用了十七年时间,这个奋斗期,不算短,也不算太长。

当然,也有人认为,东林党并不算党,甚至算不上一个严格意义上的“团伙”。日本学者城井隆智曾经统计,当时在庙堂战争中跟着东林党走的官员,大约只有五分之一是来自东林书院。这说明东林党在庙堂战争中占尽优势,但其优势来源却不在“党”,那么,其优势来源于哪里呢?

舆论,公理。

在后人评价东林党时,一些人把他们和一般党争集团混为一谈,把东林党参与的党争视为权力斗争。如果这样看早期的东林党,就未免庸俗化了。不能排除东林党也有利益、权力诉求,但早期的东林党是个信仰集团,以儒家为坚定信仰,他们与各党之争,既是权力之争,也是信仰之争。可以说,他们占据了道义制高点,再加上敢行动、有内应,所以才在庙堂战役中屡战屡胜。

接下来,在这个“东林独盛”的时代,东林大臣到底要干哪些事,有哪些政治作为呢?

有人说,东林党人在大明政坛除了热衷党争,党同伐异之外,什么也没做。这不是事实。事实上,从天启元年到天启四年,这四年东林辉煌期,忧国忧民的东林人在政治上还是做了四件大事。

哪四件大事呢?

第一件大事,那就是言论开放。

东林党的第一项政治主张,就是言论开放。早在万历年间,“东林先生”顾宪成就提出“开言路”上疏。执政后的东林内阁,更是旗帜鲜明地推行言论开放。因为东林人大多是言官出身,所以他们最在乎言路通畅。在东林人全面执政之前,明朝对言路的开放仅限于官僚群,主要保障言官的言论,但是,东林执政后,开放言路则是全国范围,由官及民。可以发言的不仅言官,不仅在朝的官僚,包括在野的庶民,所有人都可畅所欲言、纵论政治。

因为“开言路”,东林人激发了全民对政治的热情,掀起了全民“议政热”。同时“议政热”还带动了另一热——读书热。

史书描述,天启元年即公元1621年,东林书院迎来了第十七个秋会。以往东林秋会,最多也不过百十号人听讲。而此次规模空前,参会的学子来自五湖四海,成千上万地涌来。并且,没来的学子也效仿东林书院,在各地掀起了读书讲学热潮。

这说明什么呢?是东林执政引发全国读书热。因为东林党人个个是饱读诗书的知识分子,他们执政加深了人们对知识文化的渴求——只有读好书,才有可能从政,实现人生理想。也许有人认为,书生不适合从政,但文化人和“书呆子”毕竟是两个概念,搞政治“书呆子”可能不行,但有文化的人一定要比没文化的政治素养高,这是不争的事实。

开放言论,掀起议政热、读书热,这是东林人做的第一件大事。那么,第二件大事是什么?

整肃吏治,整饬官员考核制度。

我们知道,官员考核,在历代王朝都是一道必做的重点题。秦汉时期,就有对官吏实行考课制度。以考课结果决定对官员的赏罚升降。到了明代,就更加精细了。(www.xing528.com)

明朝的官吏分为九品十八级。先分级别,再按种类考察。四品以上为高级官员,五品以下为中下级官员,这是级别。什么是种类呢?就是按地区划分,分为京官与外官。明朝对官吏考核的部门主要是两个:一部一院,即由吏部、都察院共同负责。可以说,在明朝统治的二百多年间,对官吏的考核从未中断。但其状况并不是一直都好。到了万历年,吏部和都察院官员甚至拿考核干部当买卖做。对干部的考核,已经变相成为敛财和排除异己的工具,大张旗鼓地考核只不过是走过场,假装考核而私相授受已经半公开化,明朝白话小说《醒世姻缘传》对当时官场腐败曾有这样的生动描述:

说有个叫晁思孝的老秀才,是个官迷,但是屡试不第,于是凑了三千两银子,弄个知府当当。起初,老秀才心疼钱,只取二千两银子,通过中间人向两个考核要员行贿,结果要员把两千两银子撇出来了,说:“这是五千两的缺。”看中间人面上,最低价三千。无奈晁思孝只得再取一千两,全部上交,于是得偿心愿。

这个白话小说,对明朝官场交易描写得再清楚不过了,明朝各个官职背地里皆有定价。这个样子的大明政府,再不改变,就要散摊了。于是,东林内阁的第二件事,就是严格官员考核制度,整饬人事腐败。

掌握了组织人事任命大权的东林党人,选拔干部的第一标准是清廉,因为高攀龙和杨涟这些人都是廉吏出身,所以他们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东林组阁期间,“外察”和“京察”在东林时期执行得最严格,而且做了特别标记,官员一旦在品德考察上不合格被罢官,终身不再任用。

主导官员考核的是时任吏部尚书赵南星。面对腐败官场,赵南星“慨然以整齐天下为任”,进行大刀阔斧的整治。东林内阁的考核官员,绝对是动真格,不惜伤筋动骨。天启四年二月,东林内阁公布考核结果,因“素行不谨”等问题,北京、南京被弹劾处理的官员达338人,人数创有明二百年来之最。

如此,确实令官场出现了“君子入仕”的盛况,当然,同时也留下了一个严重隐患,那就是树敌太多。有人说,东林这种做法是排除异己,我说他们这是“为渊驱鱼”“水至清则无鱼”。他们打掉的官员,事实证明,确实还是大义大节上颇有问题。诸如刑部员外郎徐大化。

徐大化,浙江会稽人。万历十一年进士,官至工部主事,此人笔杆子功夫好,善于搞策划,但品行不端,贪婪成性,经常挪用公款,而且喜欢落井下石,爱打小报告。所以在东林主持的考核中被拿下来。后来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恶人。关于他的恶行,后面会慢慢讲到。

总之,经过东林新政后的大明王朝,官场一度出现了讲正气的清新景象。这是他们所做的第二件事。

第三件事是保护工商业,提高商人地位。

我们知道,中国历朝都是重农轻商的,商人地位极其低下。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中国历代封建王朝的最高统治者,不是农民就是地主,本质是小农,小农最重视的是土地,最藐视的是商业。在以地主或农民组成的统治者看来,农业不只是解决温饱问题,它还担负着重要的政治教化作用——培养安分守己的良民。而到处迁徙的商人,则是“社会不稳定因素”。集中国传统黄老思想之大成的《吕氏春秋》就曾对农商两业表现出大相径庭:

舍农而事末则不令,不令则不可以守,不可以战。民舍本而事末则其产约,其产约则轻迁徒,则国家有患,皆有远志,无有居心。

意思是说,商人都是不安分,应该用农活来收容他们。又云:“民舍本而事末则好智,好智则多诈,多诈则巧法令,以是为非,以非为是。”这句话的潜台词是:商人都是奸人,商业做大了会动摇朝廷统治基础,所以,到了一定时候,政府该收拾就收拾他们。

基于这种思想,历代王朝统治者对商人大都采取打压政策。诸如汉高祖刘邦,就下过“贱商令”,规定:“贾人不得衣丝乘车,重租税以困辱之”“市井之子孙不得仕宦为吏。”不准商人穿丝绸的衣服,不准商人乘坐马车,并且对商人施加苛捐杂税,商人子弟世代不能做官。

到了明朝,情况并未出现改观。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对商人说过这么一句狠话:“若有不务耕种,专事末作者,是为游民,则逮捕之。”

朱元璋这句话的意思是:如果有人敢不种田而专门做生意的话,这种人就是“游民”,我们要将这种人抓起来治罪。

朱元璋的子孙在轻商上,比起老祖宗来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明武宗朱厚照曾经“禁商贩、仆役、倡优、下贱不许服用貂裘”。把商人和演员娼妓划为一类,不让他们穿貂皮大衣。

明神宗万历皇帝朱翊钧更狠,对商人施加各种苛捐杂税,千方百计地打压商业,明万历二十七年,巡盐御史应朝卿,他在给朝廷的奏疏中曾经指出:“自税使纷出,而富商之裹足者,十二三矣。及税额日增,而富商之裹足者,十六七矣。”

应朝卿这段话说的是什么意思呢?说自万历皇帝打起了重税主意,在民间做生意的商人,十分之三不干了,等到税负层层加码,十有六七的商人干不下去了,大部分商人濒临破产。

这种局面在晚明终于得到改观。

因为东林发祥江南,那里工商业发达,所以东林内阁的工商政策是相对开明的。东林元老、吏部尚书赵南星明确提出:“士农工商,生人之本业。”也就是说,工商业和农业,对国计民生同等重要。东林人反对加重工商户赋税负担,要求皇帝“爱商恤民”。

对于东林党护商之举,也有人认为他们出于一己私利——维护本集团利益,说他们代表了江浙工商地主集团利益,但是笔者认为,评价一项政策的好坏,不应该搞“诛心论”,而要看它的大方向。实事求是地说,东林党护商客观上促进了近代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大方向是进步的。

这是东林人做的第三件事。还有第四件事,最重要,也是东林人最在行的。

激浊扬清,拯救社会道德风气。

天启时期的大明,病入膏肓,国道中落,道德沦丧。虽然在治国之道上,东林人不及张居正那般雷厉风行,但在道德和节操上,他们却体现了士大夫之风范。即便以今天的眼光看,早期东林人也堪称正人君子。执政期内,东林人在道德方面率先垂范,使道德沦丧的大明,政风与世风,出现回春迹象。

那么,他们是怎么做的呢?

大家可能都知道明朝嘉靖年间,有个著名大清官海瑞。而杨涟等东林人的修为,一点也不比前辈海瑞差多少。

我们知道,海瑞是个“苦行僧”,苦到什么程度呢?史料记载,他穿的是布袍,吃的是糙米,从不贪污,更不用公款高消费。而且菜都不上街买,而是与家仆一道种。长年不吃肉。一次母亲大寿,他终于上街买了两斤肉,引得屠夫感慨,十年不遇啊,我这辈子还能挣一回海大人的钱。

可见海青天的日子实在够清苦,而以杨涟为代表的东林中坚力量,过得比前辈海瑞还清苦。

明朝学者吴应箕《楼山堂集》描述了杨涟当京官后的家境:“夫涟何如人也?家徒四壁,入计时止余两袖清风,欲送其老母归楚,不能治装以去;及居言路,扬清激浊,尽绝馈遗,寒素之风依然白屋。”

说杨涟家徒四壁,两袖清风,想送老母回老家,都置办不了一身像样的衣服。当了大官之后,他从不收礼,家里没一件值钱的摆设。

左光斗他们的家境也和杨涟大同小异。为官廉政,两袖清风。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因为立下了同一个志向:做清流。关于清流的定义,前面已经讲过,就是要做读书君子,清正廉明的正统儒家士大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杨涟等人就立下了这等壮志。说白了,这些东林先锋都是同志。“同志”这个词被现代时尚泛用,但事实上这是个非常神圣的名词。就像过去红色剧中经常听到的那样:同志,我可找到你了。这六个人就相当于此,可谓名副其实的同志:志同道合。

为什么他们立下清流之志?主要有两个原因。

一是和他们的早期教育有关。这个前面介绍左光斗时已经讲了,左光斗从小受父亲影响,立志做个忠君爱国的好青年。

二是他们拥有同一个精神导师。初入官场的“东林六君”,经常光顾同一个地方,那就是东林书院。书院金牌主讲人、“东林先生”顾宪成的思想,那些充满热量和正气的语录,对他们产生了深刻影响。

在庙堂血雨腥风中成长起来的杨涟等东林君子,无时不准备用满腔热血来救世。如何救世?“杨左”等人的回答是:以身作则,做道德模范。他们与前辈顾宪成和海瑞一样,个个是忠实的儒家信徒。他们相信道德的力量是无穷的,儒学是天地间不变的真理。他们认为人人都按儒家道德学说严格要求自己,社会风气就能得到净化。

当然,他们的这种想法,在同朝的封建老官僚看来,过于天真,系“入戏太深”“假戏真做”。但东林先锋们还是义无反顾地做了。

应该承认,在道德品质这一点上,东林人确实留下了历史口碑。《明史》记载,东林党人“持名检,励风节,严气正性,侃侃立朝”。说他们重名声、讲正气,行事名正言顺,理直气壮。

对于东林党人的节操,当时社会也是普遍认可的。《东林列传》描述,“虽黄童、白叟、妇人、女子,皆知东林为贤”,即使是市井小贩,在争吵时都会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汝东林贤者耶?何其清白如是耶?”

就是说,当时举国上下,男女老少,都知道东林党里多好人,街道上市民打架争吵,都拿东林打比方,“你是东林党啊,这么清白!”

以上东林党做的四件事,中心思想是一句话:正本清源。

这是东林人极力要做的事,但是这件事铺开了,就不可避免地要与不本分的“邪恶势力”交锋,形势使然,东林人必须要向一个人宣战。

而这场斗争,就没“三宫案”那么简单,其风险前所未有,因为所向披靡的东林人,遭遇了一个非常特别的对手:魏忠贤。

这个对手是怎样不一般呢?

对撞一下,便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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