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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永熙与陈琏:西南联大生活录

时间:2023-08-17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袁永熙,籍贯贵州修文,出身名门望族,其祖父是清朝显宦。1917年1月,袁永熙出生于天津。袁永熙在民族危亡之际,关心国运,爱国之心炽热,思想活跃。袁永熙到达后,与姐夫孙国华、朱自清、王化成同住一个寓所。袁永熙于中共地下组织在联大开展活动期间,与陈琏相识、相恋。袁永熙是陈琏组织上的领导,两人有着共同的理想,参加共同的活动。袁永熙和陈琏带领群社成员去龙潭街赶集,为民众带去抗日救亡的歌曲和戏剧。

袁永熙与陈琏:西南联大生活录

昆明西南联大比翼双飞的夫妻,不乏被政治运动的风浪折断了翅膀的人儿。

袁永熙,籍贯贵州修文,出身名门望族,其祖父是清朝显宦。父亲袁作廙在袁世凯新军服役,从文书开始起步,逐步升迁。在北洋政府时代,当过营口海关的头目,后移居天津意大利租界,经营粮油,并投资枣庄煤矿。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官商。袁永熙的大姑是晚清盛京将军赵尔巽的儿媳。他的二姑嫁给了徐世昌的公子。

1917年1月,袁永熙出生于天津。出生在这样一个显赫的家庭,他成为风云人物、政界学界的要人,亦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他的姐姐袁永熹在燕京大学毕业后,嫁给了清华大学外文系教授叶公超。他的另一个姐姐袁永怡嫁给了清华心理学系教授孙国华。这两个姐夫都是留学美国归来的博士。因为这个关系,袁永熙读中学时,就与清华大学的教授们很熟。因为他喜欢文艺,经常出入闻一多朱自清家。

20世纪30年代,日寇屡屡在华北制造事端,华北之大,已经放不下一张平静的书桌!袁永熙在民族危亡之际,关心国运,爱国之心炽热,思想活跃。当时中国共产党地下组织在北平各大学、中学发展成员,健全组织,袁永熙进入中共地下组织的视线,把他视为可以发展的培养对象。

高中即将毕业,袁永熙积极备考清华大学,结果因为学习过度,生了一场大病,不得不静心休养。他在清华大学读书的大哥袁永辉,投笔从戎,到五台山参加八路军去了。上不了大学,又不能投入到抗日救亡运动中,在病床上的袁永熙,感觉有劲使不上。

七七事变爆发后,京津三校南迁。袁永熙不愿意在沦陷的北平当亡国奴,拖着病体与清华教授的家属们一道南下。袁永熙与姐姐袁永怡(孙国华夫人)、陈竹隐(朱自清夫人)、冯友兰夫人、王化成夫人、周作仁夫人结伴,先到青岛,乘坐海轮南下。绕道香港河内,到达昆明。

联大文法学院设在蒙自。袁永熙到达后,与姐夫孙国华、朱自清、王化成同住一个寓所。有资料说,他住在朱自清家里。在蒙自,袁永熙一边复习准备考清华,一边投入当地的抗日救亡工作中。不久,他担任了“中华民族解放先锋队”(简称“民先”)总部的“组织干事”。

1938年,联大第一次在昆明招收新生,袁永熙考入联大经济系,随即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第二年担任支部书记,领导联大的中共地下组织开展活动。这一时期,中共地下组织发展壮大,在他的领导下,进步社团开展文艺活动,团结进步力量,紧密联系群众,壮大自身实力。其中最有影响力的进步社团,要属“群社”。

群社登上联大的舞台,是从改善学生的伙食、管理食堂开始的。何兆武在《上学记》中写道:“联大左派学生的代表有经济系的袁永熙,他是地下党的书记,大一时担任昆中南院的伙食委员,那时我是昆中北院的伙委。我不同意上届伙委一荤三素的菜单,改成荤素搭配,而且素菜中有玉米,不断引起了很多同学的反对。我就去找袁永熙取经。他告诉我南方人把玉米当菜,北方人却当粗粮,伙委一定要南北兼顾才行。”

1938年底召开社团成立大会,经讨论定名为“群社”。群社聘请曾昭抡、余冠英、吴晓铃等联大知名教师出任社团顾问,下设学术、康乐、时事、服务、文艺、壁报、歌咏等股,积极开展各类活动,深受联大师生欢迎。第一、二任社长为邢福津(邢方群)。群社开展异彩纷呈的社团活动,幕后的领导者之一是袁永熙。

袁永熙于中共地下组织在联大开展活动期间,与陈琏相识、相恋。这两位出自名门的年轻人,在时代的潮流之中相遇了,最后走到一起。命也?运也?时也?势也?

陈琏是谁?她是陈布雷最疼爱的女儿。陈布雷是“领袖文胆”和“总裁智囊”,素有“国民党第一支笔”之称。可是,他却管不住自己的女儿。

陈琏1919年生于慈溪老家。她出生时,母亲杨氏因失血过多而去世,外婆给她起了个名字:怜儿。陈布雷任国民党浙江省教育厅长时,女儿违背了父亲的意志,自作主张考进了杭州高等学堂。

好友郑延对陈琏印象深刻:“陈布雷的两个女儿都在杭州念书,原先姐妹俩都在杭州师范,后来怜儿考杭高,是个优等生。她俩生活都很朴素,总是穿布衣服,黑袜子。”“ 陈琏身材中等,清秀脱俗,一看就是个有思想、有教养女青年。”郑延在杭州高等学堂只见了陈琏一面,就分开了。但是,两人还会偶遇、重逢,再次见面是在昆明,在西南联大。

1937年七七事变后,陈琏随陈布雷迁移到陪都重庆。在北碚,陈琏读四川中学女子高中部,与迁到此处的复旦大学临近。抗日救国的热情高昂,陈琏和复旦大学的学生,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救亡运动。1939年7月,陈琏走出了人生道路上关键的一步: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她背叛了自己的家庭,勇敢地跨出一道门槛,成为献身革命的崇高女子。

陈琏(右)与姐姐陈琇

1939年,陈琏考入昆明西南联大读地质学。她说:“地质学就是爬地系,我爱脚踏实地,这正可以锻炼自己。”陈布雷支持女儿的选择,他说:“我支持你学技术,爬地虽然苦了点,但脚踏实地,对民族对国家有利。”

她临行前到父亲的办公室辞别,父女之间做了一次长谈。

“怜儿,阿爸给你取个学名怎样?取‘怜’的谐音‘琏’,‘琏’,古之祭器。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为你而死去的母亲。”怜儿点头接受了这个名字。

也许陈布雷敏锐地觉察到女儿的思想,临别之时,欲说还休。但是,女儿去昆明读西南联大,仿佛鸟儿飞出了笼子,投入一片广阔的天地。

在联大,陈琏加入群社,投身于读书会、歌咏会、朗诵会,办壁报,以及上街宣传抗日、募捐、演戏。袁永熙是陈琏组织上的领导,两人有着共同的理想,参加共同的活动。

昆明,一株红艳艳的三角梅,从篱笆上探出,映衬着蔚蓝的天空。一望无垠的蓝天之中,飘荡着两朵柔软的白云,你推着我,我推着你,被时代的风吹拂,飘向远方。

远远的,乡间的小路上,来了一群载歌载舞的年轻人。袁永熙和陈琏带领群社成员去龙潭街赶集,为民众带去抗日救亡的歌曲和戏剧。陈琏是歌咏队员,又是活动的组织者。他们一到大集上,就搭好戏台子,演唱《义勇军进行曲》《保卫黄河》等抗战歌曲。激昂的歌曲飞到天外,青春的风采深刻感染观众。演剧队表演完《丈夫去当兵》,又用昆明的方言演出《放下你的鞭子》。(www.xing528.com)

1940年5月,在群声歌咏队的基础上,联大组建了联大歌咏团,应邀到昆明广播电台和南屏电影院开幕式上演唱《保卫黄河》《在太行山上》《旗正飘飘》《游击队之歌》《八百壮士之歌》等抗战歌曲,轰动一时。陈琏热情洋溢,参与其中,如游鱼在水,如飞鸢在天。

两个年轻人相恋了。牵手,依偎,拥抱,在彼此的眼睛里,确认自己的存在;在自己的心中,徜徉着对方灵魂的歌。

袁永熙和陈琏带动了不少联大的同学,在民主的堡垒中,开展革命工作。

陈琏刚考入西南联大时,在宿舍遇到好友郑延。陈琏约请她为壁报撰稿。她就写了一篇《西南联大生活拾零》的墙报稿,交给了陈琏,由她交给《腊月》壁报。过些日子,陈琏又到宿舍悄悄告诉郑延:“《腊月》是左派的墙报,文章发表之后,同学反响很强烈,听说学校的三青团把你也列入了黑名单。”郑延虽然政治上还很幼稚,但富有正义感,陈琏的话并没有引起她的害怕与退缩,相反更鄙视三青团。就是在西南联大,郑延结识了何礼,两人相恋,成为革命伴侣。何礼时为中共云南省工委的领导成员之一,分管青年运动,后来任组织部部长。他还是南方局青委领导管辖的刊物《战时青年》的公开发行人。他经常跑到联大和袁永熙联系,也通过郑延约请陈琏为《战时青年》写稿。

皖南事变后,袁永熙、陈琏、周天行等人,到锡都个旧隐蔽。后来,陈琏返回重庆。

1942年初,陈琏找到周恩来邓颖超,急切地要求批准她去延安。周恩来劝陈琏留在其父身边,利用机会影响父亲,让他为人民为抗战做些有益的事情。

抗战胜利后,联大复员北归。袁永熙和陈琏在北平结婚。这次婚礼非常盛大。

1947年8月10日 ,北平六国饭店大厅里灯火辉煌,喜气洋洋,乐队演奏起《花好月圆》的乐曲,让人生出不知今夕何夕之感。袁永熙与陈琏的婚礼,像一卷画轴,徐徐打开。婚礼吉日的前两天,北平发行量最大的报纸《华北日报》一连两天,在第一版的显著位置刊登袁永熙与陈琏的结婚启事。

1947年8月,陈琏与袁永熙结婚

婚礼上,学界、政界名流云集,胡适、成舍我、胡政之等人前来祝贺。北平市各界要员,手持陈布雷署名的请帖前来道贺。陈布雷的六弟陈训悆从上海赶来主持婚礼,“六先生”时任《申报》总经理兼总编辑。北平市长何思源为证婚人

这是一个极特殊的婚礼 ,一对新人都是中共地下组织的党员,潜伏在北平。袁永熙是北平南系学委的负责人,陈琏的公开身份是贝满女中的教师。两个年轻人都出自名门望族,他们隆重的婚礼,成为北平的一大新闻。次日,《华北日报》报道的标题是“陈布雷在平嫁女,陈训悆代表主婚”。《民强报》的大标题颇醒目:“陈琏袁永熙,庆佳偶永结同心”。高调、热闹的婚礼,原来是党组织的授意,是为了掩护地下工作而特意安排的。

蜜月刚过,9月26日,两人因涉嫌做共产党间谍而被国民党逮捕,解赴南京。两人共产党员的身份并没有暴露。袁永熙被审讯14次,遭受酷刑3次,始终没有屈服。而陈琏也多次被审讯。袁陈转到南京后,陈布雷设法打通关系,女儿和女婿被保出狱。陈布雷为袁永熙在“中央信托局”找到一个工作。陈琏则回浙江慈溪外婆家生孩子。两人一直到1948年冬才相聚。

1948年的冬天,是陈布雷人生中最寒冷的时节。灯枯油尽是他的命运,也是国民党政权的命运。自杀前半个月,一向深居简出的陈布雷突然提出要陈琏夫妇陪他去拜谒中山陵。当晚,陈布雷对女婿推心置腹夜谈:“永熙,政治这个东西不好弄,你和怜儿千万不要卷到这里面去。我搞了大半辈子政治,一生的错误就是从政而不懂政治,以致无法自拔,于今悔之晚矣!”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是,对于袁陈而言,这些带有预言性质的临终遗言,他们参不透。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袁陈两人的遭际,验证了陈布雷所说,可谓一语成谶。

1949年之后,陈琏在团中央任职。1953年9月至1956年5月,袁永熙任清华大学党委第一书记

1957年,袁永熙因为与蒋南翔不和,被打成“右派”。组织找陈琏谈话,“你是站在党一边,还是站在‘右派’一边”,让陈琏选择。这真是一个两难选择。

好友郑延去看望陈琏,两人谈起袁永熙的事。陈琏无可奈何地叹气:“看来,我们只得离婚了!”

“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下,作为团中央常委,全国政协委员全国妇联执行委员,党的八大代表,除了离婚,又怎样来表明自己坚定的政治立场呢?”郑延在《陈琏和我》一文中写道。

1962年5月,袁永熙摘去了“右派”的帽子,到中学当教师,与一位女教师结婚。而陈琏“文革”开始即遭批判,遭到残酷迫害。她因为1947年的被捕入狱,被诬陷为“特务”“叛徒”。她在最后一张稿纸上写着:“关于我被捕的情况,我1949年交代是完全忠实的,这一点你们将来会明白的。然而我自己,却等不到那一天了……”1967年11月19日,又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她打开窗户跳楼自杀。从跨过门槛,到跳出窗口,还不到三十年。

袁永熙熬过了十年浩劫,1979年回北京,后任北京经济学院院长。1999年底逝世。

长河流不尽,袁永熙和陈琏这一对当年的联大学子,从昆明起飞,跨过无数有形门槛,飞越无形的羁绊……其历史命运令人叹息,亦让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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