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现代学林点将录:天空星急先锋索超雷海宗

现代学林点将录:天空星急先锋索超雷海宗

时间:2023-11-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雷海宗,字伯伦;河北永清人。[1]而胡则私下说:“雷海宗就是笨一点。”《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为雷氏早期论述的精萃,实际上也是他一生的代表作。讲义在完整的通史框架之下,网罗重点史料,并冠以独具个性的简述,登高望远,指点江山,实为中国通史的雏形。注释:[1]《读史阅世六十年》专忆《雷海宗先师》、《胡适》,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04年版,页117、页331。

现代学林点将录:天空星急先锋索超雷海宗

雷海宗(1902—1962),字伯伦;河北永清人。

据何炳棣回忆,陈寅恪胡适以至吴晗,都曾对雷氏有所讥评。雷氏在清华大学所授课程有中国上古史,陈曾当面揶揄:“我真不懂何以今天居然有人会开中国上古史这门课!”[1]而胡则私下说:“雷海宗就是笨一点。”[2]盖雷氏治学,以通贯的史观取胜,而不长于细微的考据,故颇为陈、胡等偏向实证主义的学界名流所轻。

雷氏早年留美,在芝加哥大学主修历史,以标准的西洋论文《杜尔阁的政治思想》获博士学位。但他返国之后,不仅转治中国史,更脱出学院派史学的门庭,而私淑被西方史学主流视为野狐禅的施宾格勒,故其人虽身在庙堂,却大有草莽英雄的气魄。施宾格勒的《西方的没落》藉所谓文化形态史观横绝古今,雷氏以之为指引,辅以广博的西洋史视野,反观中国历史与制度的大势,虽不免有粗疏武断之处,而能窥其大,有综摄全局之概,真正称得上“大历史观”。当时学生称他“声音洪亮如雷,学问渊博似海,思想自成一宗”,[3]就其史学而言,确可谓“自成一宗”矣。

《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为雷氏早期论述的精萃,实际上也是他一生的代表作。《中国的兵》、《无兵的文化》两篇,指出春秋以前兵民合一,战国以降,逐渐兵民分隔,“秦以上为自主自动的历史,人民能当兵,肯当兵,对国家负责任。秦以下人民不能当兵,不肯当兵,对国家不负责任,因而一切不能自主……这样一个完全消极的文化,主要的特征就是没有真正的兵,也就是说没有国民,也就是说没有政治生活。”[4]以当代忧患意识融入历史通论之中,最为特出。[5]《中国的家族》、《中国的元首》由家族制度、皇帝制度入手,亦着眼于中国大历史的变迁。而《中国文化的两周》一篇,则发挥改造文化形态史观,将中国史分为两大周期:第一周自上古的封建到秦汉的帝国,为纯粹华夏民族古典中国;第二周自南北朝到清末,为胡汉混合梵华同化的新中国;更认为其他旧文明的兴灭,都仅限于单一周期,惟中国文明能有“第二周返老还童的生命”,为“人类史上绝无仅有的奇事”,并期望通过抗战发展出第三周的新文化

按:对中国历史的分期工作,几为唯物史观一手垄断,能在唯物史观之外自树新帜的豪杰之士,不过寥寥数子。如梁启超傅斯年、常乃惪、朱谦之及日人内藤湖南,由不同的史观出发,提出各自独立的中国文化三期说,[6]恰与雷氏的两周说相对,而不及雷氏简明而能识其大体。

雷氏在《中国文化的两周》中指“西洋现在正发展到中国古代战国中期的阶段。今日少数列强的激烈竞争与雄霸世界,与多数弱小国家的完全失去自主的情形,显然是一个扩大的战国”,林同济在抗战时即推衍此说,铺张为“战国时代的重演”论;而雷氏亦参与其中,以史识为时论,共同造成昙花一现的“战国策派”。[7]其所论列,可视为《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的延伸。[8]

雷氏在清华大学、西南联大长期讲授中国通史,编著有《中国通史选读》讲义。讲义在完整的通史框架之下,网罗重点史料,并冠以独具个性的简述,登高望远,指点江山,实为中国通史的雏形。按:在现代史学家中,雷氏似为最富于宏观史学素养的一人,是撰写通史的最佳人选,使其能在《选读》基础上完成通史专著,当可超钱穆的《国史大纲》而上之;盖钱氏虽有史识,而观念偏于保守,其史学训练亦囿于中国本位也。[9]

雷氏在抗战期间有《时代的悲哀》一文,先知般地透露出对苏俄式信仰的忧虑,“把信仰寄托在实际政治上,总是非常危险的。……迟早要有一天,信徒们要了解政治终是政治,不只在策略上不择手段,在目标上也往往要违背本心,要倒行逆施。”[10]在国共内战烽烟弥漫的时刻,他复逆势而上,主编自由派时评刊物《周论》,其《发刊词》有谓:“主观热烈而表现于思想,思想就成了信仰。我们不反对信仰,但信仰不可当作思想。……今日的世界似乎又走入一个新的信仰时代。我们愿意请求社会,不必强要我们追随信仰的潮流。”[11]仍是针对左翼思想而发。以雷氏的这种政治思想观,则他在1957年公开称马克思主义“还停留在恩格斯死时1895年的地方”,并被打成史学界四大右派之一,[12]岂偶然哉?

读西洋史出身的沈刚伯,论史亦有通人气象,略近于雷氏,惜多述而不作,未有大成。

诗曰:汉代已无兵与民,六朝历史又翻新。相逢若问今何世,战国销沉剩一秦。

注 释:

[1]《读史阅世六十年》专忆《雷海宗先师》、《胡适》,商务印书馆香港)有限公司2004年版,页117、页331。按:在作者的另一种回忆文本中,陈寅恪语则作“何以目前居然有人会开中国通史这门课”(《雷海宗的时代》,《博览群书》2003年第7期)。(www.xing528.com)

[2]《读史阅世六十年》,页331。按:针对胡适的贬语,何炳棣当场表示:“雷先生可能是中国人里懂得西方宗教史最透彻的人,他综合‘中国史’能力之强是您不易了解的。”后来更批评胡氏“晚年沉醉于《水经注》版本考据,根本无法了解雷师《中国文化与中国的兵》等著作所表现的惊人的综合魄力”(《读史阅世六十年》,页331)。

[3]见傅乐成《我怎样学起历史来》,台湾《传记文学》第四十四卷第五期。

[4]刘师培早已指出“古代兵民未分,人莫非兵”(《古政原论·古代兵制论》、《古政原始论·兵制原始论》)、“上古之时,兵民未分,民即充军,兵即为民”(《论古代人民以尚武立国》,《左盦外集》),并以为“炎黄以前,民群尚武,与后世流为文弱者不同”(《论古代人民以尚武立国》)。另,沈刚伯亦认为:“古时民即是兵,平时各有职业,一旦有警,则每个成年人都可能受到政府的征集,受甲、执兵,以卫社稷;等到战事结束,便归马、解甲,各返其家,去干他旧日的营生。这种兵并非帝王所养,当然不会无条件地效忠于其个人。……自由人民左右政府的力量一直保持到战国中叶(西元前第四世纪末年),犹未全失。自秦孝公用商君之策,根据一种新的政治理论,来推行种种新军、政制度,才逐渐把民间的一切力量集中到政府之下,以听君主一人之指挥。”(《少康》,收入《沈刚伯先生文集》上集,台湾中央日报出版部1982年版)同样讨论上古民兵合一,雷氏强调人民对国家所负的责任,沈氏则强调人民对政治的干预作用,各有侧重,二者正相呼应。

[5]雷氏因此批判中国二千年来文德独盛、武德沦丧,而希望“恢复战国以上文武并重的文化”(《中国的兵》[注86]、《建国——在望的第三周文化》)。按:抗战时参加伪政权、以汉奸罪被处死的缪斌,著有《武德论》(民国24年刊印),惋惜“文武分而圣道微”,亦提倡文武合一的“武德”,颇与雷氏暗合。

[6]梁启超着眼于中外关系,分为三期:上世史自黄帝至秦统一,为中国之中国;中世史自秦至清代乾隆末年,为亚洲之中国;近世史为乾隆末年以来,为世界之中国(《中国史叙论》)。傅斯年着眼于种族本位,分为三世:上世陈朝以前,为纯粹汉族的中国;中世隋至南宋,为胡人渗透的中国;近世元至清末,为胡人压迫的中国(《中国历史分期之研究》,《傅斯年全集》第一卷,湖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常乃惪由生物史观出发,分为四期:第一期自殷周到五胡十六国(秦汉帝国为高峰),第二期自南北朝到五代(隋唐帝国为高峰),第三期宋元明清,第四期自抗战以来(《历史文化之有机的发展》,收入《历史哲学论丛》,商务印书馆民国33年重庆版、民国36年上海版);但实际上等于分为三期。朱谦之由地理史观出发,分为三周:第一周北宋以前,为黄河流域时代;第二周宋到清,为长江流域时代;第三周清末以来,为珠江流域时代(《中国文化新时代》,《现代史学》第五卷第三期)。内藤湖南则参考西洋史分期,将中国史分为上古(东汉以前)、中世(五胡十六国到唐代)、近世(宋到清)。以上参姚从吾《国史扩大绵延的一个看法》(《东北史论丛》,台湾正中书局1959年版)、许冠三《新史学九十年》第十二章(香港中文大学出版社1988年版,下册页67-70)、李岚《战国策派与各方论争》(《先因后创与不破不立:近代中国学术流派研究》,三联书店2007年版,页591-593)。

[7]作为一种文化哲学,战国策派内部实可分为二系:一为史学取向,以施宾格勒的文化形态史观为理论骨干,关注“战国”式的国际形势,强调历史重演,以雷海宗为代表;一为文学取向,以尼采超人哲学为中心思想,推崇“力”和“英雄”,鼓吹民族主义,以陈诠为代表。而林同济则融会两端,实为战国策派的核心。

[8]林、雷二氏的有关论述合编为《文化形态史观》(大东书局民国35年版);后来黄河编书会曾增补易名为《中国之危机》重版(香港黄河出版社1971年)。

[9]陈寅恪、胡适都曾有意撰写中国通史而无所成(参俞大维《谈陈寅恪先生》;《胡适日记全编》,安徽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七册页490),张荫麟的《中国史纲》仅得“上古篇”,雷氏亦只有半成品。其中尤以雷氏最为可惜。

[10]收入《中国之危机》附录。按:四十年代末雷氏当面对陈之藩说:“基督教末落了,末落的出人想像之外,而新的犹未建起。在此时产生了一个本身带有毛病的宗教,即共产主义。……”(陈之藩《记一位史家——五十年代记雷海宗》,《时空之海》)足以说明雷氏在《时代的悲哀》中所指涉的对象。

[11]《周论》未说明编辑者,此据《批判中国资产阶级中间路线参考资料》第四辑的编者注(中国人民大学中国革命史教研室1958年编印,页363)。又,《周论》的《发刊词》亦未署名,但所表白的观念颇近于《时代的悲哀》一文,疑即雷氏手笔。

[12]史学界四大右派为向达、雷海宗、荣孟源、陈梦家。事件过程参冯承柏《史学大师雷海宗先生1957年蒙难始末》(《雷海宗与二十世纪中国史学》,中华书局2005年版);专门批判雷氏的文章有孙定国《揭穿雷海宗反马克思主义的种种恶毒手法》、吴廷璆《驳斥雷海宗反马克思主义反社会主义的谬论》、童书业《批判雷海宗的“世界史分期与上古中古史中的一些问题”》、胡钟达《揭露和批判雷海宗的反动历史观》、杨生茂《揭露雷海宗反党反社会主义的罪恶阴谋》(以上收入《反对资产阶级社会科学复辟》第三辑,科学出版社1958年版)、齐思和《揭露雷海宗关于历史分期谬论的反动本质》、陈乐素与丘汉生《驳斥雷海宗的反对马克思主义历史科学的谬论》、祝瑞开《从雷海宗的历史分期论和工具决定论来看他的反动政治目的》(以上收入《捍卫马克思列宁主义的历史科学》,中国青年出版社1958年版)、孙定国《雷海宗的毒箭》(收入《雷海宗批判》,上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蒋相泽《批判雷海宗用文化形态史观歪曲世界近代现代史的发展》(《中山大学学报》1961年第1期)。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