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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迅在《刊影流年》和《漫画界》中的时代漫画

时间:2023-08-03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时代漫画》被查封的次月,《漫画界》创刊,以曹涵美、王敦庆的名义编辑,上海漫画建设社发行。刊期、开本均与《时代漫画》相同。《时代漫画》和《漫画界》除了刊登政治漫画与世相漫画之外,多次发表有关鲁迅的漫画,值得作为历史的记忆收藏。11月20日出版的《时代漫画》第三十二期上,发表了汪子美的《鲁迅奋斗画传》,创作速度之快与刊出篇幅之大都比较罕见。

鲁迅在《刊影流年》和《漫画界》中的时代漫画

《时代漫画》是20世纪30年代出版时间最长、影响最大的漫画杂志,鲁少飞主编。月刊,十六开本,上海时代图书公司发行。1934年1月创刊,1936年3月被查封停刊,同年6月复刊,1937年6月终刊。共出三十九期。

《时代漫画》被查封的次月,《漫画界》创刊,以曹涵美、王敦庆的名义编辑,上海漫画建设社发行。第一期《发刊之话》说:“《漫画界》仅仅是《时代漫画》的暂时代言人而已,执笔者一概是‘时漫’的老弟兄,编辑方法也和‘时漫’像姊妹刊一样。”刊期、开本均与《时代漫画》相同。1936年12月终刊。共出八期。

《时代漫画》和《漫画界》除了刊登政治漫画与世相漫画之外,多次发表有关鲁迅的漫画,值得作为历史的记忆收藏

《时代漫画》创刊号刊影

《漫画界》创刊号刊影

《时代漫画》第二十六期(1936年2月20日出版),有汪子美的《文坛风景》,画“鲁大夫”和“苦雨老人”,即鲁迅与周作人,一在普罗列塔,一去象牙之塔。画下有画家短文

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塔。

话说左翼鲁大夫这一日登上“普罗列塔”的最尖端,眺瞰一下文坛情势。但见青山绿水,万千潇洒。有小鸟之啁啾,无矿夫之铲煤。只一些山野散人,田园骚客,闲云野鹤般,或高吟低哦,踯躅于丛林浅草之间;或拍手鼓掌,啸傲乎泉石溪流之边;也有“一寸二寸之鱼,三竿两竿之竹”,垂钓于江水之畔。好一幅默静的六朝山水图画!

鲁大夫不由感触一阵寂寞的悲哀,落下一声长叹。正感慨间,忽见远远走来一位骑驴老者,背肩雨伞,手捻疏须,吟声嘤嘤,蹄声得得,踏过那座“小布尔桥”,沿着羊肠小道而去。鲁大夫忖道:咦,唏,这不是吾家兄弟么,他一向总是这样清闲。此行必是往登那“象牙之塔”去的。这一路山行崎岖,而那座“象牙之塔”经年不修,受过狂风暴(雨)的冲击,已经摇摇欲颓,实有些危险。如欲登高临眺,何如来此塔上,四方动态,都能尽入眼帘,多少是好!想到这里,又连连咨叹不止。

那驴背上的老者你道是谁?原来正是苦雨斋中的苦雨老人。老人走驴看花,一路吟草咏柳而来,正路过这座“小布尔桥”,只顾低头吟着“骑驴过小桥,独叹梅花瘦”的句子,那里看见塔上有人叹息。过了桥,又听见老人苍哑的吟声,从微风中送来:

前世出家今在家,不将袍子换袈裟

街头终日听谈鬼,窗下通年学画蛇。

老去无端玩骨董,闲来随分种胡麻。

旁人若问其中意,且到寒斋吃苦茶。

文坛风景

20世纪30年代,鲁迅与周作人已分道扬镳。他们对小品文的见解显示出很大的差别。鲁迅强调小品文“挣扎和战斗”的特色。在民族危亡之际,“生存的小品文,必须是匕首,是投枪,能和读者一同杀出一条生存的血路的东西;但自然,它也能给人愉快和休息,然而这并不是‘小摆设’,更不是抚慰和麻痹,它给人的愉快和休息是休养,是劳作和战斗之前的准备”(《小品文的危机》)。周作人则强调文学须表现个人感受、生命意识,着重文学的形式美。他说:“别人离了象牙的塔走往十字街头,我却在十字街头造起塔来住”,“喝过两斤黄酒,望着马路吆喝几声,以出心中闷声,不高兴时便关上楼窗,临写自己的《九成宫》,多么自由而且写意”(《十字街头的塔》)。他认为“现在讲革命文学的,是拿了文学来达到他政治活动的一种工具,手段在宣传,目的在成功”(《文学的贵族性》)。

画中“普罗列塔”和“小布尔桥”都是画家虚构的形象。前者喻指普罗列塔利亚(英文 Proletariat 的音译),意为无产阶级。音译缩写“普罗”。后者喻指布尔乔亚(法文 bourgeoisie 的音译),意为资产阶级。小布尔乔亚,即小资产阶级。象牙之塔,常比喻脱离现实生活的文学家和艺术家的小天地。

文末引的一首诗,原是1934年1月周作人五十岁生日前作的两首打油诗之一。他将诗抄给了林语堂,林刊登在他主编的《人间世》杂志创刊号上,加了个《五秩自寿诗》的标题,并配以周作人的巨幅照片,同期还发表了沈尹默、刘半农、林语堂的唱和之作。以后两期又有和诗陆续登出,钱玄同蔡元培以及胡适等都加入了和诗者的行列。左翼作家即指责周作人逃避现实,“自甘凉血”“误尽苍生”。这时周氏兄弟已经互不往来十年有余了,但是鲁迅对他这个弟弟还是关注并有所理解的。1934年5月6日,他在致杨霁云的信中说:“周作人之诗,其实是还藏些对于现状的不平的,但太隐晦,已为一般读者所不,加以吹擂太过,附和不完,致使大家觉得讨厌了。”

《文坛风景》主要表现周氏兄弟的分歧。说明文字中写两人的所见所思,则是漫画家的艺术畅想,当不得真的,“姑妄言之姑听之”而已。

1936年10月19日,鲁迅逝世。11月20日出版的《时代漫画》第三十二期上,发表了汪子美的《鲁迅奋斗画传》,创作速度之快与刊出篇幅之大都比较罕见。八幅画,占两个页码的版面,题目分别是:《“五四”运动时期》《〈语丝〉时期》《阿Q时期》《打“哈巴狗”时期》《转变时期》《扫除文坛时期》《统一战线时期》《追踪高尔基而去》。(www.xing528.com)

“五四”前夜,1918年鲁迅在《新青年》发表第一篇小说狂人日记》,借小说中主人公之口对几千年来中国吃人的宗法制度和旧礼教做出愤怒的控诉。这也是他第一次用“鲁迅”署名。1921年的《阿Q正传》创造了阿Q这一具有广泛概括意义的典型形象。鲁迅以幽默的笔调写深刻的反思,画出一个现代的我们国人的魂灵。“五四”之后,《语丝》在中国新文学进程上是一方纪念碑,刊物以发表社会杂感为主,“任意而谈,无所顾忌,要催促新的产生,对于有害于新的旧物,则竭力加以排击”(鲁迅:《我和〈语丝〉的始终》)。鲁迅与新月社、创造社太阳社、“第三种人”的论战,常是在夹攻中斗争。他从列名为中国自由运动大同盟的发起人,开始直接投身于共产党领导的政治斗争,继而支持建立中国左翼作家联盟,被拥戴为“左联”的旗帜。“九一八”事变之后,鲁迅赞成组织文艺家抗日统一战线的团体。1936年6月高尔基辞世,四个月后鲁迅病逝。世界文坛双星陨落。

鲁迅奋斗画传

鲁迅奋斗画传

八十年前,汪子美能以八幅画面浓缩鲁迅奋斗的一生,确属不易。漫画家运用比喻、夸张等艺术手法构思经营,虽然有的喻指(如《〈语丝〉时期》)未必准确,有的描绘(如《追踪高尔基而去》)未必妥帖,但态度是严肃真诚的。出版家汪稼明说,漫画在表现大事件之外,“更多的是对社会风气的讽刺和平凡生活中的幽默,还有既不讽刺也不怎么幽默的抒情和写实”(《我们的选择》)。《鲁迅奋斗画传》应是偏重于“抒情和写实”的作品,在“抒情和写实”的笔端之间显示了汪子美漫画的浪漫和奇诡。

时间比《时代漫画》稍早几天,即1936年11月15日,鲁迅逝世之后出版的《上海漫画》第七期,封面是汪子美的《鲁迅与高尔基》,内页“本刊封面说明”是画家撰写的高尔基与鲁迅的对话:

高尔基:辛苦下我刚割完了收获来的,你怎么还带着铁锤来了?那件工程如何?

鲁 迅:唉!连基础还没有打好呢!你不知道在我们那里做这个建筑多么困难!我们的青年工匠是勇敢前进的,但是仍旧有一群喝苦茶嗑瓜子、玩苍蝇弄花(画)眉的人,游魂一样的缠绕着大众的足趾,使他们迷离彷惶,难以迅速前进。我呐喊了这许多年,竟就此声嘶力尽了。

鲁迅与高尔基

鲁迅出殡阵容图 石锋

画面是挥汗劳作之后赤膊的鲁迅和高尔基的形象,侧重于描绘创建文化的艰辛。“喝苦茶嗑瓜子、玩苍蝇弄花(画)眉”的一群人,指“论语派”诸公,但是真正的敌人应是侵略者和反动派了。

这一期的《上海漫画》,还刊登了石锋的《鲁迅出殡阵容图》,突出出殡队伍的强大声势,表现了漫画家鲜明的政治倾向。

鲁迅先生 [日]崛尾纯一

鲁迅北平演讲速写

鲁迅在《漫谈“漫画”》中说:“漫画的第一件紧要事是诚实,要确切的显示了事件或人物的姿态,也就是精神。”“漫画要使人一目了然,所以那最普通的方法是‘夸张’,但又不是胡闹。无缘无故的将所攻击或暴露的对象画作一头驴,恰如拍马家将所拍的对象做成一个神一样,是毫没有效果的,假如那对象其实并无驴气息或神气息。然而如果真有些驴气息,那就糟了,从此之后,越看越像,比读一本做得很厚的传记还明白。”唯真实才有力量。

漫画要“漫”,讽刺性和幽默感决定漫画常靠形象改变与细节放大突出“漫”味。鲁迅生前,日本画家堀尾纯一为他画的漫画像、《现代》杂志刊载的鲁迅北平演讲的速写,均夸张变形,简洁省略,人们并没有认为不适,反而称道其一反流俗,极富神韵。1937年1月出版的《热风》,仅出两期就被查封,创刊号和终刊号都是用堀尾纯一的鲁迅像作为封面。

鲁迅先生对死之鄙视 鲁少飞

《漫画界》第八期(1936年12月5日出版)上鲁少飞的《鲁迅先生对死之鄙视》,也是为悼念鲁迅逝世而作。画面上鲁迅脚旁一捆图书、一把雨伞,似要远行。身后是一架骷髅,一副棺材,透出死亡的肃杀,但他严峻冷漠,不屑一顾。鲁迅写“死”的文章有《死火》《死后》等篇,最有名的就是《死》,文章写后一个半月鲁迅就逝世了。文中说:“欧洲人临死时,往往有一种仪式,是请别人宽恕,自己也宽恕了别人。我的怨敌可谓多矣,倘有新式的人问起我来,怎么回答呢?我想了一想,决定的是:让他们怨恨去,我也一个都不宽恕。”这段文字的含义在漫画家笔下得到形象的表达。

《时代漫画》《漫画界》以及《上海漫画》的编者和作者张光宇、鲁少飞、汪子美等都是中间派的漫画家,并非左翼。但他们反对帝国主义侵略,批判社会的黑暗,与鲁迅心曲相通。他们尊重鲁迅,却不迷信。与鲁迅同时代的作家曹聚仁说:“我是认识鲁迅的,有人问我对他的印象如何?我说:‘要我把他想象为伟大的神,似乎是不可能的。’”(《鲁迅评传》)

1937年鲁迅逝世一周年毛泽东在延安陕北公学的纪念大会上讲话,尊鲁迅为“现代中国的圣人”。1940年,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称鲁迅是“文化新军的最伟大和最英勇的旗手”,“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不但是伟大的文学家,而且是伟大的思想家和伟大的革命家”,“在文化战线上,代表全民族的大多数,向着敌人冲锋陷阵的最正确、最勇敢、最坚决、最忠实、最热忱的空前的民族英雄”,“鲁迅的方向,就是中华民族新文化的方向”,确定了鲁迅空前的政治和文化地位。1949年后,为适应政治形势的需要,鲁迅的形象被不断改写和塑造。文化大革命时期登峰造极,鲁迅不仅被戴上“亚圣”的冠冕,也被赋予“棍子”的使命。

如果是在“圣化”和“神化”鲁迅的年月,汪子美、鲁少飞关于鲁迅的漫画一定会被贴上“丑化”的标签,受到严厉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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