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巍巍(1)
档案是反映和研究历史的凭证，这种凭证作用是由档案的形成及其本身特点决定的：从其产生来看，档案是由在工作活动中客观形成的文件转化而来，它记录了形成者的思想和行动；从其形式上看，档案保留着历史标记，如有的是当事人亲笔手稿、亲笔签署，或有机关、个人的印信，还有的是原来形象的图照和原声录音。所以，档案是确凿的原始材料和历史证件，是反映历史活动的真实记录，它可以成为查考、争辩、研究和处理问题的依据。档案不仅记录了历史活动的事实经过，而且记录了人们在各项活动中的思想发展，在社会实践中的经验教训，以及科学研究和文化艺术的创造成果。因此，它对于人们查考既往情况，掌握历史材料，研究有关事物的发展规律以及总结经验、吸取教训，具有重要的参考作用。当前，对原始档案的利用和编撰日益受到各界重视。
国内各级档案机构保存收藏着大量有关台湾问题的档案资料，这些档案对于研究台湾历史和大陆与台湾的关系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据不完全统计，目前收藏在全国各省、市、县及其他档案部门的涉台档案文献总计有上万件（见下表）。
表1 全国部分省（市）档案馆所藏台湾档案文件数量表(2)
这些涉台档案文献内容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民族、宗教等各个领域，是了解与研究台湾历史、两岸关系、大陆对台事务、台湾与祖国大陆互动往来等史实的第一手资料。因此，对这些涉台档案的整理、编撰和研究工作显得十分重要，其必将有助于真实地反映台湾历史面貌和深化台湾研究的内涵，并为大陆对台政策和两岸关系处理有着积极的借鉴作用。
本文拟以福建和重庆两地各档案馆所藏的台湾“光复”前后的档案为考察中心，阐述对全国各地档案馆藏涉台档案进行整理、编选和研究的重要意义和对策，呈现涉台档案对研究台湾历史与两岸关系的重要价值。
福建与台湾可谓同根同源，且历史上长期保持交往，因此福建各档案馆所藏涉台档案文献较为丰富。根据我们与福建省档案部门的合作，统计出福建所收藏的台湾档案一共有649卷，1 000余件。从档案文件种类形式来看，主要为指令、训令、代电、批文、公函、各类报表、名册、文书、报告、书刊、签呈、咨文、记录及其他，多数是官方公文的性质，也涵括了不少专门性材料，其权威性和重要性不言而喻。从馆藏地来看，分布于福建省档案馆及福州、闽侯、厦门、武夷山、莆田、永安、泉州、南安、晋江、惠安、漳州、龙海、南平、建瓯、松溪、福鼎、福安、寿宁、龙岩、连城、上杭等福建各市县档案馆，几乎涵盖全省各地（见下表）。
表2 福建各地档案馆收藏台湾档案统计表
从上述数据来看，这些台湾档案相对集中于福建省档、福州市档、厦门市档、武夷山市档、南安市档等几处，其余则十分零散。其中又以省档及福州、厦门、武夷山市档收藏最多，体现了档案搜集方面具有很强的可操作性，呈沿海—内陆三角形格局。再从内容方面看，福建省各级档案馆所藏台湾档案几乎涉及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社会、生活等各个领域，是了解和研究“光复”时期的台海局势和大陆与台湾（尤其是闽台）关系的原始资料。
这些档案文件的主题内容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1）政治局势与工作。
从时间上看，福建省涉台档案的时间范围主要集中在1945年抗战胜利后到1949年新中国成立前，其间最重要的大事是台湾“光复”后的政治重建工作，如福建省政府发布的台湾人民恢复国籍、留闽台胞赴台探亲问题、台湾省合作行政会议、恢复台湾省建制、善后救济文件、台湾省出入境旅客登记管理办法、闽台监察使署工作、国民党福建党部与台湾党部工作情况、台湾法院检察院职能恢复、台湾工作计划草案、台湾行政公署事务、台湾省政府公报等。在这些档案中，我们可以看到难以胜数的部门行政命令，有参议院、行政院、市政府、农林部、建设部、交通部、农改处、警察局、财政局、中信局等，反映出当时立法和颁布政令的频繁，这无疑是研究“光复”前后台湾时局和政治态势等情况的重要资料和依据。
（2）经济形势与工作。
从档案主题内容可知，台湾“光复”前闽台两岸人民在经济贸易方面已有交往，例如，有1938年至1940年“崇安县政府关于台民申请编垦和垦荒台民贷款、管理办法”“福建省厅关于台胞产业调查”“台湾杉木商会与福建关系”“龙岩县征送台湾博览会出品”和“福建特产竞赛会”等文献主题。更为大量的是台湾“光复”后闽省对台经济工作的内容，集中反映台湾金融工作的重建。根据档案统计，这一时期有关台湾银行和金融工作的文件共有100余件，内容涉及台湾银行开办、台湾与大陆各地银行往来关系、银行印鉴问题、台湾银行与其他部门业务往来、汇兑与贷款、物价统计问题等。闽台地区多以海洋为发展资源，台湾航运业和海洋渔业也是这批台湾经济档案的重点，其中包括台湾航运业在福州设立办事处、闽台货物运费、台湾客轮航行内地、航船赴台航运安全问题、福建省沿海各区渔业产销合作、闽台海洋渔业改进工作、闽台渔业合作事项（如管理与保险等）、渔民情况、工作计划制定等。从档案中还可知道，“光复”前后闽台地区农业和民商实业也颇有往来与合作，例如台湾农业推广、农林考察、闽台粮食互济和生产加工业、两岸盐务工作交流、台湾食糖与闽木材交换、台湾制糖厂迁闽、台湾橡胶厂送产品目录给福建、闽台物资交换、大陆商会组织参加台湾博览会、台湾铝矿业来闽开采、台湾实业考察团来闽观摩……不一而足。
（3）社会事业与民生问题。
抗战胜利后台湾百废待兴，许多社会问题亟待解决，福建各档案馆藏涉台文献为我们提供了众多这方面的历史线索。当时，台湾发展起来的社会事业大致分为公共和民用事业，主要是邮政、路政、盐政、信托、电讯、赈灾、垦荒等，其中台湾邮政业重建和信托业发展最为突出。邮政方面，涉及邮局管理、台湾函件业务、邮政人员调往台湾、军邮事业等；信托业档案也相当丰富，有30余件，内容涉及信托部与银行业务往来、印信使用、款项汇兑、存款贷款办法、委托代销、台币往来和代购、闽台木材合营与销售、同业公会信托事项等。路政和电讯方面，有公路工程建设、公路局通车路线、水泥代运、电话业务等；赈灾事业方面，主要是对战后难民发放赈款、灾情调查、物资救济、闽台善后救济问题、工赈等；而垦荒事业主要表现在台民申请开垦荒地，也有一定数量的档案。民生问题是战后台湾重建的重中之重，从相关档案可知当时社会情况和政府应对措施，例如对台民个人财产的处理办法、台氓问题、台女婚嫁、台童救济、台民潜逃、收容、遣送、生活救助、日台侨民生活状况调查、台民户籍管理、禁赌禁烟命令等。
（4）军事与警察工作。
在加强社会治安管理方面，军事和警察工作极为重要。军事方面档案的内容主要包括台湾义勇队和台湾军事管区问题，如三青团台湾义勇队经费开支与工作报告、福建省训练团台湾师管区司令部选调队员、台湾总督府陆军志愿兵训练所、海军司令部东南补给区、福建保安司令部和军官区司令部招募台湾志愿兵、派用台湾师营区、台湾师管区造送闽籍军官、参与对日作战士兵证明、军队人员管辖权、国防部与闽台退役军官问题等；警察工作方面包括设置闽台水上警察局署、水上警察局相关工作、警局对人口户数调查工作、警局处理各项社会案件事宜、警察教育训练、干部选拔、警政研究、清查媚日恶吏、收缴民间枪械、台湾警备司令部对逃兵的通缉，等等。
（5）文教卫事业。
抗战胜利后，台湾文教卫事业也积极恢复开展，福建馆藏这批涉台资料有许多反映了这方面内容。例如，文化出版方面，有《读书月刊》《生活周刊》《观察》等刊物，还有台湾省博物馆征求革命和抗战史料、福建省政府对台湾、澎湖各地民间原有歌曲的搜集、台湾国语推行委员会工作（闽台区办事处）及《台湾研究季刊》等资料；教育方面档案较多，如台湾花莲光华学校立案、教育厅关于台湾及南洋问题研究、设立特种师范学校培植台湾小学师资、台湾考选公费生及自费生升学内地专科以上学校、福建省专科以上院校教师和学生赴台考察参观、福建协和大学台湾考区投考生名册、台湾公教人员及其眷属入境问题、福建农学院师生赴台考察、台湾的中学聘任和教学改进问题等，深刻反映了当时闽台两岸教育交融互动的历史面貌；医疗事业上，反映两岸交往的文献如福建省立医学院、台北省立台北医院、台湾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关于毕业生派往各医院实习、国民党福建党部对台湾经费和红十字赠药品问题、台湾卫生统计要览等。此外，档案中还涉及民族和宗教问题，如永安县政府关于台湾省高山族改称山地同胞、不得称水上人民为“蛋民”之令，福州参议会关于废除淫祠邪庙与组织台湾考察团等，颇具史料价值。
由上可见，福建各档案馆所收藏的涉台档案内容十分丰富，反映了台湾光复前后（特别是收复台湾后）的历史实况，尤其是闽台之间频繁往来的情况以及闽台区域一体相连的密切关系，为了解和研究这段历史提供了极为重要的资料。
重庆是抗战时期国民政府的陪都，重庆市档案馆保存了众多当时各省各地区的档案，其中包括大批涉台档案，多为台湾光复后即1945年至1949年间的资料，共有276条记录、数百份。相比福建省档案馆而言，重庆市馆藏的涉台档案内容颇多同似，不过数量较小，基本为文书、表册和报告性质的公函，以下对其主题内容略作介绍：
（1）政治形势和工作方面。(www.xing528.com)
主要包括台湾省政府的资料和国民政府行政院、重庆市政府处理对台工作的文件材料。例如台湾省政府的成立事宜（行政长官公署撤销）、政府组织大纲、台湾省政府请任人员、台湾参议会大会成立、台湾户政、征税情况等；行政院和重庆市政府发出的多份关于台湾省重建工作的档案文件，如台湾成立省政府、各厅处增设副首长的报告、原有中国国籍的台湾人民恢复国籍、台湾朝鲜公私产业处理、台湾省政府委员人数制定、台湾地籍厘整理办法、台湾人民处理财产及各种办法、台湾省入境旅客申请书、台湾入境军公人员及旅客暂行办法、采用人口卡片登记填发户籍等资料。这方面资料比较集中，突出反映了光复后重庆国民政府当局在台湾重建和管理方面所发挥的重要作用。
（2）经济工作方面。
重庆档案馆主要藏有台湾盐务局，中央收支处、商会、财政部、经济部、资源委员会、工业会、银行和台湾造船、机械公司的资料。其中包括：台湾和重庆公物水运申请、台湾盐务局办理私盐处理和盐案解款、盐警和盐务物品工作、台湾收支和账审、经济部对台湾工矿事业调查、钢铁厂迁建、电化冶炼厂和电信造修厂迁建台湾、台湾肥料公司、造船公司成立、台湾机械公司关于氯酸钾及磷类增产计划、台湾火柴生产等。工业会方面，有开放高雄、基隆为自由港和维护台湾工业、设立工业银行以调剂台湾金融、工业会职员等；金融业方面，主要是银行工作内容，如严密管理台湾运来之银元、中国银行接收台湾银行、金融干部培训班、交通银行关于办理台湾人民存款免于冻结事项、农民银行派赴台湾农贷及土地金融人员等。值得注意的是，重庆档案馆还收藏许多有关邮政储蓄金汇业的资料。
（3）社会事业。
重庆档案馆有关台湾社会事业方面资料主要集中在邮政和交通上，有台湾邮电管理局工作、邮电管理往来拨款事项、台湾邮区与国内各区局开发和互换汇票事宜、信托局重庆与台湾分局划汇事项、台湾邮政局管理本地业务、台湾光复纪念邮票、拍发电报挂号等，体现了大陆对两岸通邮事务的重视和落实，这对当前两岸三通工作不无借鉴作用。交通运输方面，有两岸货物运输管理办法、石油公司重庆处海运台湾石油来渝之事、航空公司航线班期、两岸航空邮件对发、交通部干部训练等。
（4）军事方面。
重庆档案馆藏涉台文献有关军事方面的主题也不少，尤以兵工署和国防部最多。这部分档案包括：海军总部成立台湾防卫司令部（说明对台海海上军事力量的重视）、台湾军品接转办法、台湾警备司令部情报人员训练、联勤总部台湾指挥所、东南军政长官公署、台湾日军雷达研究报告、中央警官学校开办台湾警察干部讲习班；还有许多国防部和兵工署内部资料，如军队经费、官兵薪饷、警戒区划图等，不一而足。
（5）文教卫方面。
这批档案中教育资料最多。例如台湾教育具体规划案、光复之后台湾教育案、台湾区教育人员训练、台湾区中等以上学校学生训练计划、台湾大学聘任傅斯年为校长、台湾省函送考选公费生和自费生升学内地专科以上学校办法、女子师范学院学生往台湾大学补修等；卫生事业，有台湾各省市中医师遭受台湾卫生处非法压制事宜、台湾卫生处检疫工作报表及统计表、台湾卫生局关于卫生方面提案、台湾疫情报表等；文化方面，有台湾省—台北观光地图、台湾报社通讯、台湾省新闻处《统计手册》《台湾要览》（新台湾丛书）等；还有民族政策方面，将台湾高山族改称山地同胞之事等。这些资料对于了解战后台湾文化教育事业发展情况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
需要说明的是，在重庆市档案馆藏涉台文献资料中有不少主题是重复出现的，例如成立台湾省政府撤销行政长官公署、台湾人民一律恢复国籍问题、台湾省征收货物税补充办法、台湾省高山族改称山地同胞、台湾朝鲜公私产业处理等，这些都在各级政府、各部门以及军事部门的公文中频频出现，也说明这些问题是战后台湾重建的焦点之一。
通过对福建、重庆各档案馆涉台档案的梳理和浏览，可以发现其中包含丰富的历史信息，对国内档案馆所藏涉台档案进行系统整理与研究具有重要的意义：
第一，有助于对当前台湾历史和两岸关系的学术研究。透过大陆地区档案机构所藏台湾档案文献，可以梳理近代以来（尤其是抗战胜利后）台湾政治、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进程和战后台湾重建问题等，极大地丰富有关光复时期台湾历史的研究内涵。同时，档案中有不少关涉大陆与台湾关系的文件，进行整理归类能够对两岸关系的研究起到推进作用。
第二，有助于加强大陆对台湾“法缘”关系的影响。众所周知，当前两岸关系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台湾民众对大陆的法缘意识不强，“政治台独”甚嚣尘上。通过对这批档案的发掘整理可以看到，在台湾“光复”时期，大陆各级政府部门就台湾工作发布了大量文件、法令法规等，从“法”的有效性上反映了大陆对台湾的政治领导权。挖掘相关信息将对研究两岸法缘关系，以及当前和今后大陆对台政策制定乃至祖国统一事业提供历史借鉴。
第三，有助于对两岸关系和台湾历史上的一些重要问题进行研析。例如，对于台湾省政府的建立和恢复开展工作问题、抗战时期寓居大陆的台胞的爱国言行、战后台湾经济情况、两岸合作互济问题等，这些历史问题不仅是台湾史上重要环节，也反映了大陆与台湾的密切往来，对于今日对台工作必将有重要的启示作用。
第四，能够与台湾所藏档案文献形成互补，加强两岸档案信息的交流合作。大陆地区所藏涉台档案数量庞大，内容丰富，有很多是台湾方面所没有的。同样，台湾方面留存的一些档案也是大陆所缺的，若能对这些资源进行深入开发利用，与台湾档案部门建立合作关系，不仅可以推进对台湾史的研究，还可以加强两岸文化交流合作，促进海峡两岸档案信息资源的整合，从而助益两岸发展。
总之，对国内涉台档案进行全方面的整理、编选和研究是一项具有重要现实意义的工程，并且刻不容缓。笔者认为，具体做法有：
（1）集中力量对某一省、市或地区档案馆的涉台文献进行整理和编选，如福建、重庆档案馆这方面档案资料相对集中，可以组织力量先做。按照档案主题内容分门别类，先编选资料最为集中或反映关键性问题的领域，并尽早出版。
（2）整合各地档案馆所藏资源，使档案集中于若干地点和机构。以福建省档案机构所藏涉台文献为例，主要集中于省档及厦门、福州、武夷山市档等几处，其余地区十分零散，可以将这些零星档案（或是先将档案复印件）归集移存至几处大的地方，以为研究者提供方便。
（3）组织专门力量进行归纳、整理、选编或研究相关档案。档案部门可以与高校等研究机构合作，由后者组织力量对档案中较为有用的部分进行整理选编或专门研究，以使这些档案的价值得以彰显，档案部门则为研究机构提供研究便利。
当然，对大量涉台档案的整理、编撰和研究工作有许多具体的情况，需要根据各地实际进行实施和变通，以上建议只是一些初步设想，希望能抛砖引玉。
(1) 作者单位为福建师范大学。
(2) 本表的统计数据主要根据各省市档案馆网上检索系统数据得出，数字的单位因档案本身的情况及各档案馆标准不同而无法统一，其中比较确切的是福建和重庆档案馆的统计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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