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元史:元朝对儒学的利用与政策

元史:元朝对儒学的利用与政策

时间:2023-08-22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元朝对于儒学与儒生的态度与政策,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在元朝,皇帝崇信喇嘛教远超过儒学,朝廷登用儒士必须以保证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的国策为前提,从儒业而登仕的通道壅滞,在崇儒的表现上实有逊于南宋和金。蒙古统治者真正对儒学有所认识并有意识地加以利用,是从忽必烈开始的。但正在这时,朱熹又因卷入到朝廷的政争而受到打击。在韩侂胄主政初,理学又一次被打成逆党的伪学而受到禁止。其中兴学校之举,影响至巨。

元史:元朝对儒学的利用与政策

元朝对于儒学与儒生的态度与政策,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问题。郑所南《心史·大义略叙》:“鞑法:一官、二吏、三僧、四道、五医、六工、七猎、八民、九儒、十丐。”同时的谢枋得也有“七匠八娼,九儒十丐”的说法。[989]它们一直为一些史家所征引,来说明元朝对儒学及儒生的贱视。不过,这只是亡宋遗民的愤慨之词,实际的情况并不完全是这样。在元朝,皇帝崇信喇嘛教远超过儒学,朝廷登用儒士必须以保证民族压迫和民族歧视的国策为前提,从儒业而登仕的通道壅滞,在崇儒的表现上实有逊于南宋和金。但是,这一时期在理学的传布,并开始在全国范围内成为思想领域占统治地位的学说这一点上,却显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值得认真研究。

成吉思汗征召耶律楚材,是要利用他任巫卜。窝阔台重任耶律楚材,是因为他创行税课,征集到了大量财货。当时的儒者进不以道,用非所业。蒙古统治者真正对儒学有所认识并有意识地加以利用,是从忽必烈开始的。活跃在忽必烈周围,并在中统、至元前期改行汉法,为新王朝创建制度上起过颇大作用的姚枢、许衡、窦默便是当时北中国的第一代程朱理学大家。

程学创始于北宋神宗时期的程颐程颢兄弟。同时出现在思想学术讲坛并与之旗鼓相当的,还有王安石的王氏新学,三苏(洵、轼、辙)的苏学等。熙宁变法中,新学借助政治上的优势,成为朝廷认可的国是,科举取士与国学教育都以之为程式,故风靡一时。元祐以后,党争大兴。徽宗在位时期,蔡京以“继志述事”为口号,沿行新法,“专用王氏之说进退多士”[990],“非王氏经术皆禁止”[991]。程颐和苏轼的著作被毁板,列为禁书。南宋高宗绍兴时期,赵鼎任相,程学稍有抬头。然紧接着秦桧擅政,以新学为标榜,排斥赵鼎,取缔程学。于是“自崇宁后,伊川之学为世大禁者二十有五年,靖康初乃罢之。至是仅十年而复禁。”[992]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秦桧死,持续近二十年的伊川学禁始弛。在半个多世纪内,程学两遭历禁,但它却因镇压它的祸首蔡京、秦桧所行荒悖,声名狼藉,被迫害的程学反因此得到人民的同情和尊重。特别是其时朱熹出而集周(敦颐)、程(颢、颐)、张(载)、邵(雍)诸家的大成,确立了博大精深、体系完整的程朱理学(道学),大为儒林所折服。加上张栻、吕祖谦陆九渊等唱和辩难,开创了理学大发展的局面。但正在这时,朱熹又因卷入到朝廷的政争而受到打击。在韩侂胄主政初,理学又一次被打成逆党的伪学而受到禁止。开禧北伐失败,韩侂胄被杀,函首送金人求和。理学家又一次从政潮的反复中获得了政治和舆论上的好处。嘉定二年(1209年)朱熹被追谥曰“文”,由朱熹作注而被认为是理学基本典籍的《四书》(《论语集注》、《孟子集注》、《大学章句》、《中庸章句》)始得立于太学。然当时南宋取士,仍重在诗赋,士子把理学著作视为迂缓之务而不复观。[993]理学在南宋末虽已颇为盛行,但并不曾取得正式的统治地位。

在金统治区,流行的是苏学[994],程学几乎成了绝响。由于疆域之阻隔,北方之知有朱熹著作是金贞祐南迁以后的事,而且并不能掌握其全体。[995]1235年,蒙古灭金以后,进一步侵南宋,杨惟中受命随军在俘户中搜求儒、道、释、医、卜、酒工、乐人等百工技艺之人。在德安,他先后从俘虏中得到安陆人赵复(仁甫)、砚㳽坚以及原籍广平而流落至南宋的窦默。他们都是理学的信徒。赵复被携至燕京,杨惟中为创太极书院,以教授生徒。“北方知有程朱之学,自复始。”姚枢从学于赵复;通过姚枢,许衡始得识朱氏之书。姚、许和窦默共在卫辉,讲求程朱理学。他们先后受到忽必烈的征辟,成为立纲陈纪,开创新朝的重要人物。

和他的先辈一样,忽必烈对所有释、道、儒诸色人物都优予礼待,但他于儒生的利用,已与“告天祝寿”的诸教人员不同,而是借助他们来改行汉法,创建新朝,稳定统治。他即位后,“大召名儒,辟广庠序,命御史台勉励校官,大司农兴举社学,建国子监学以训诲胄子,兴文署以板行海内书籍,立提学教授以主领外路儒生,宿卫子弟咸遣入学。弼辅大臣居多俊乂,内廷献纳能明夫子之道者,言必称旨。”此外,他还隆重尊礼孔子,修造孔庙,翻译和学习儒家经籍。其中兴学校之举,影响至巨。

初,1233年(癸巳、蛇年),窝阔台始谕燕京官员朵罗台、石抹咸得不及十投下管匠官员,拣选蒙古子弟十八人,并汉人子弟二十二人,在燕京设学,由提领陈时可、主领孔庙的全真道士冯志享负责选派教师,分四牌子(每牌子十人)教读,官具廪饩:日给米一升,面如之,酒一缶,肉一斤。家粮之给亦一升,土著者皆不与。受学子弟,习学汉人文书之外,兼谙匠艺、医药,下至酒醴、懽糵、水银之造,饮食、烹饪之制,皆欲其博览旁通。这所学校称之曰“四教读”,至少维持到1249年(己酉),主持其事的为宣授蒙古必阇赤四牌子总教冯志享,提举国子学事、中书杨惟中,宣议国子学事、仙孔八合识李志常三人。曾就读于此的学生有蒙古必阇赤十九人,汉人二十二人。[996]冯志享、李志常都是当时著名的全真教道徒。“时城新刳于兵,学官摄于老氏之徒。”[997]蒙古人亦“制尚淳质,混儒道二者为一,不复异别。”[998]由于它是奉旨兴办,汉人称其为国学,其实重在培养通译人才,蒙古生除汉人文书之外,兼习匠艺,注意实用。同时期,杨惟中延请南儒赵复、王粹主讲太极书院,则以宣传程朱理学为任务。

忽必烈即位,中统三年(1262年)九月,从王鹗请,于各路选委博学老儒一人,提举本路学校,特诏立诸路提举学校官,以王万庆,敬铉等三十人充之。从此,地方上始有专职学事的学台这一专署。至元八年(1271年)正月始立京师蒙古国子学,“教习诸生,于随朝蒙古、汉人百官及怯薛歹官员,选子弟俊秀者入学,然未有员数。以《通鉴节要》用蒙古语言译写教之。俟生员习学成效,出题试问,观其所对精通者,量授官职。”[999]以许衡任祭酒。当时,许衡正受阿合马之排挤,力辞中书左丞之职。他选择了这一个教授蒙古贵胄子弟的任务。他认为:“国人子大朴未散,视听专一,若置之善类中涵养数年,将必为国用。”[1000](www.xing528.com)

许衡教育国学子弟的办法,完全遵行朱熹所倡行的教育制度。他把《小学》作为启蒙的进阶,把《四书》当成进习的途径。他的主要讲义《中庸直解》、《大学要略》,在内容上恪遵朱说,在方式上则以最浅近通俗的方式,进行解说,以保证为汉语修养不高的蒙古贵族子弟所领会和接受。他强调践行。诸生在学,“勤之以洒扫应对以折其外,严之以出入游息而养其中。掇忠孝之大纲以立其本,发礼法之微权以通其用”。读书之暇,“令蒙古生年长者习拜及受宣拜诏仪;释奠冠礼,时亦习之”[1001]。在这种训导教育下,很快一批经过理学熏陶的蒙古贵胄达官子弟成长起来,他们凭借世袭特权,分据政府要津。开学不满五年,“后其弟子继司鼎铉者将十人,卿曹风纪、二千石使棋错中外者又十此焉。”[1002]他们皆“扬历省台,蔚为国用”[1003]。这些学生中,有宗王孛怜吉歹、野仙铁木儿、成宗时的丞相完泽、平章不忽木、上都留守贺仁杰,继任的国子祭酒耶律有尚等。他们都是对当时政局有重大影响的人物。

尽管在阿合马的排挤下,许衡被迫去职,国学一度陷于停废。到至元二十四年(1287年)又重新正式建立国子学,生员二百名,凡一品至三品朝官子孙许令肄业,纸墨食廪,官为供给。以耶律有尚为祭酒,“其教法一遵(许)衡之旧”。学生读书,必先《孝经》、《小学》、《论语》、《孟子》、《大学》、《中庸》,次及《诗》、《书》、《礼记》、《周礼》、《春秋》、《易》。其说纯取周、程、张、朱氏之说。在国学的影响下,地方学校也风行草偃,程朱理学广泛在全国南北流行。元代地方的学校较之两宋更有所发展,“自京师至于偏州下邑,海陬徼塞,四方万里之外,莫不有学”[1004]。学校之外,书院也普遍建立起来。“世祖皇帝一海寓,定胄子学,取文公训注为学制,郡县益遵守。”[1005]从中央到地方,所有学校,所教皆朱子之书。[1006]朱注《四书》开始遍及全国,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学读本。程朱理学在全国范围内得到了广泛的传布。

成宗大德八年,增置国子生二百员,选宿卫大臣子孙充之。由于朝野上下,特别是由于包括蒙古贵胄在内,通过学校教育,普遍接受程朱理学,这就使元朝中期在对待儒学与儒生的态度与政策上,开始产生重大变化。新的大都城没有孔子庙,国学亦寄寓他署。哈剌哈孙请准成宗,营建庙学,大德十年(1306年)告成。于是“选名儒为学官,奏遣近臣子弟入学,而四方来学者益众。”[1007]翌年,武宗继立,七月,加封孔子为“大成至圣文宣王”。把孔子抬高到了无以复加的地位。且遣大臣诣阙里,行代祠之礼,牲用太牢。中书左丞孛罗铁木儿以蒙古文译《孝经》进。武宗诏:“此乃孔子之微言,自王公达于庶民,皆当由是而行。其命中书省刻版模印,诸王而下皆赐之。至大二年十一月又择卫士子弟充国子学生。”仁宗在崇儒方面无疑是表现热忱最高的。史言其“雅爱尚文学”,他命翻译《大学衍义》,分赐朝臣,俾知忠君爱民之说。他说:“治天下,此一书足矣!”[1008]先后还翻译并刊行了《图像孝经》、《列女传》、《贞观政要》、节本《资治通鉴》以及刊印《春秋纂例》、《辨疑》、《微旨》等典籍。他“通达儒术,妙悟释典。尝曰:‘明心见性,佛教为深;修身治国,儒道为切。’又曰:‘儒者可尚,以能维持三纲五常之道也。’”“儒者守纲常如握拳然。”这表明:他对儒学价值的认识是深刻的。他下令以宋儒周敦颐、程颢、程颐、张载邵雍司马光、朱熹、张栻、吕祖谦及元初的许谦从祀孔子庙廷。仁宗非常重视学校教育,他一再指示:“学校人材所自出,卿等宜数诣国学,课试诸生,勉其德业。”又说:“国子学,世祖皇帝深所注意,如平章不忽木等皆蒙古人,而教以成材。朕今亲定国子生额为三百人,仍增陪堂生二十人,通一经者,以次补伴读,著为定式。”皇庆二年(1313年),他毅然决定实行科举,他说:“朕所愿者,安百姓以图至治,然匪用儒士,何以致此?设科取士,庶几得真儒之用,而治道可兴也。”

延祐行科举,“专立德行明经科。明经内,四书、五经以程氏、朱晦庵注解为主”[1009]。“其程试之法,表章六经。至于《论语》、《大学》、《中庸》、《孟子》,专以周、程、朱子之说为主,定为国是,而曲学异说悉罢黜之。”[1010]从此,“非程朱学不试于有司,于是天下学术,凛然一趋于正。”[1011]从11世纪下半叶程学产生开始,这一个宋学小宗派经过了三次学禁的摧残,传奇性地北传,而在蒙古统治者的教育政策推动下,普及于全国。至此,它开始得到元廷的正式认可,颁为科举程式,初步取得了全国思想学术界的统治地位。有关这方面的情况,我们还将在文化一章中详细叙述。

以上,我们就有元一代统治制度中重大而具有特点,或有影响及于后代者进行了讨论。当然,值得注意的方面还不少。譬如:至元中,礼部尚书谢昌元奏请设立门下省,封驳制敕,以绝中书风晓近习奏请之弊。[1012]事为阿合马所沮,然给事中一职则仍然保留,兼起居注,掌随朝诸司奏闻事[1013],但丧失了封驳的职能。金朝设谏官,实则徒备员而已。[1014]元朝则不设谏官。[1015]这表明:元朝的专制皇权已远较前代少所约束。元朝皇帝颁发的诏旨,一种是以蒙古语训敕者曰圣旨,一种由史臣内言者曰诏书。军国重事,都是以圣旨形式由内侍发布,中书奉行而已。草拟诏书的翰林词人,也不能对诏旨的内容表示任何异议,封还词头的事是没有的。特别是蒙古国的大汗本具有无上权威;而且,包括丞相在内的朝廷蒙古大臣,有的原就是系出所谓斡脱古—孛斡勒,亦即世仆家奴。君臣关系也就是主奴关系,这无疑也增益了皇帝的专制权威。汉人重臣中,如董文忠者,官至佥书枢密院事,权重位尊;但同时又是内廷怯薛,日夜给侍于忽必烈左右,虽仆妾所不能堪。据记载:“上(忽必烈)中岁多足疾。一日,枢密院奏军务,上卧画可,公(董文忠)在御榻伏枕而跽,比终奏,日已移晷,屏气肃肃,曾不流盼。他日院臣言:始吾以公居中而逸,乌知其劳如是!在他人不可一日强志勉力为者,何可几及!何可几及!公曰:君所见特是时,吾固日鸡一鸣而跽,烛入而出。后或长直,四十日不至家,夜杂妃嫔候侍,休寝榻下。上呼之,方惫,熟寐不应,命妃蹴兴之。妃不敢前。上詈曰:董八诚爱之专,敬慎之至,事朕逾父,汝以妾母,蹴之何嫌,而为是拘拘?”[1016]观此,知这个身任怯薛的朝廷大员,在内廷完全是操宦竖之所行。大臣体貌,已扫地无存。所有这些,都导致皇帝的尊严愈增,专制主义皇权也进一步膨胀。[1017]这对于明初极端专制主义皇权制度的成形无疑有它的影响。总之,在我们看来,元朝在中国封建社会后期的发展中,无论就政治制度与社会经济等方面,都是一大转折的关会。只有对它有了必要的了解,对明乃至以后中国封建社会的发展的全貌与趋势,才有可能得到正确的说明。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