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理论教育 行走千里路,品读经典书,领略顾炎武思想

行走千里路,品读经典书,领略顾炎武思想

时间:2023-11-05 理论教育 版权反馈
【摘要】:顾炎武熟谙史事,于明代朝章国故,尤称通晓,对于清廷贸然改祭,他深感义愤。此时清廷竟因之而严加追究,兴起大狱,虽案情不明,但炎武已深感文字高压的严酷。

行走千里路,品读经典书,领略顾炎武思想

康熙元年(1662)春,顾炎武离山东北上,再赴京城。此后数年,他以友人所赠二马二骡装驮书卷,常年往返于秦、晋、冀、鲁之间,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决意把自己的后半生献给著述事业。

崇祯十七年(1644)三月十九日,是崇祯帝朱由检缢死煤山之日。18年过去,顾炎武于康熙元年(1662)三月十九日专程赶往昌平,凭吊崇祯陵。此时,桂王朱由榔自缅甸擒回的消息已经传开,南明最后一个政权覆亡,顾炎武兴复故国之想亦付诸东流。于是他以《三月十九日有事于欑宫时闻缅国之报》为题,赋诗写状心境。

拜毕崇祯帝陵,顾炎武燕北考古,历时月余。五月下旬,再返昌平。在这里,他度过了50岁的生日。回首往事,瞻望前程,顾炎武并没有丝毫的消沉和颓丧,他赋诗《五十初度时在昌平》一首。

当时的京中,盛传一桩涉及礼制的大事,即北岳恒山的祭祀地点问题。据《清世祖实录》载,顺治十七年(1660)二月,“刑科都给事中粘本盛以祀典二事条奏,一移祀北岳于浑源州,一应建传圣祠于文庙,祭祀周公”。之后,清廷竟“议准,改祭北岳恒山于山西浑源州”。

其实,将北岳恒山由河北曲阳改祭于山西浑源,并非粘本盛突发奇想,明代早有议论,只是未获明廷批准罢了。据谈迁著《国榷》载,弘治六年(1493)七月,“戊午,初,兵部尚书马文升言,北岳恒山在浑源州,李唐有飞石曲阳之祠。宋失河北地,白沟河为界,遂祭北岳于曲阳。国朝因之,祭于故都之南,非其故封。礼部尚书倪岳议,曲阳历汉已然。太常寺卿范拱言,轩辕居上谷,在恒山西,舜居蒲坂,在恒山北,未尝据都改岳。上然之”。顾炎武熟谙史事,于明代朝章国故,尤称通晓,对于清廷贸然改祭,他深感义愤。于是这年夏天,炎武离京南下,进行实地考察。

顾炎武先到河北曲阳谒北岳庙,将尚存唐宋碑刻一一拓印摹写。随后再入山西,至浑源县寻觅所谓北岳庙遗址。历时近半年,真相终得澄清,他就此写下《北岳辨》一文。这是一篇很有分量的考据文章,征引文献,辅以碑版,原原本本,可据可依。

为证明马文升改祀说之荒谬,顾炎武于唐以前,则博征载籍,以澄清“北岳之祭于上曲阳也,自古然矣”;于唐以后,则引据碑文,以判定“文升乃谓宋失云中,始祭恒山于此,岂不谬哉”!其间,顾炎武所历举的载籍,如《尚书》《尔雅》《周礼》《史记》《汉书》《后汉书》《魏书》《隋书》《唐书》和《风俗通》《水经注》等,尽人皆知,已称有力。而为他所发现的诸多唐宋碑刻,则更属铁证,不可辩驳。

康熙元年(1662)十月,顾炎武在山西太原留下了又一篇重要文字,即《书杨彝万寿祺等为顾宁人征天下书籍启后》。

从这篇后记中,可得知有关炎武生平学行的两个重要节目。一是十年前,即顺治九年(1652),顾炎武北游之愿已萌,江南友人曾为他联名写过一篇《征书启》,予以介绍。第二,顾炎武北游以来,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于康熙元年(1662)完成了《肇域志》的撰写。

至于那篇《征书启》,幸得清人沈岱瞻搜讨,辑入《同志赠言》,谨过录如后:“东吴顾宁人,名炎武。驰声文苑,垂三十年。其高祖刑科给事中讳济,累疏直言,载在武、世二庙《实录》。曾祖南京兵部右待郎讳章志,历任藩臬京兆,及掌南兵,疏更舡政,苏军卫二百年之困。本生祖左春坊左赞善讳绍芳。嗣祖太学讳绍芾。兄孝廉讳缃,并以诗文为海内所宗。嗣母王氏,未嫁守节,奉旨旌表贞孝。及闻国变,不食而卒,天下称为贞烈。宁人年十四为诸生,屡试不遇。由贡士两荐授枢曹,不就。自叹士人穷年株守一经,不复知国典朝章、官方民隐,以至试之行事,而败绩失据。于是尽弃所习帖括,读书山中八九年。取天下府州县志书及一代奏疏文集遍阅之,凡一万二千余卷。复取二十一史并实录,一一考证,择其宜于今者,手录数十帙,名《天下郡国利病书》。遂游览天下山川风土,以质诸当世之大人先生。昔司马子长遍游四方,乃成《史记》;范文正自秀才时,以天下为己任;若宁人者,其殆兼之。今且北学于中国,而同方之士知宁人者,敬为先之以言。冀当世大人先生,观宁人之文以察其志,而助之闻见以成其书。匪直一家之言,异日天下生民之福,其必由之矣。”

联名撰写上述公启者,共21人,皆一时志节耿然的明遗民。计有:王猷定、毛骙、顾有孝、王潢、张悫、潘柽章、顾梦麟、陆圻、吴炎、杨彝、黄师正、汤濩、万寿祺、杨璃、王锡阐、方文、归庄、陈济生、丁雄飞、吴任臣、戴笠。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南北各地明遗民尚存,顾炎武凭借自己的傲岸人格和学术素养,又有这样一份十分有分量的公启介绍,遨游四方,交友天下,也就成为可能了。此后,顾炎武西游秦晋,在山陕高原陆续结识傅山、李因笃、王弘撰、李颙等操志高洁之士,且与明宗室后裔朱存杠定交。他既为纯朴的西北民风所感染,又得置身雄关,俯视中原,一览天下之势的熏陶,于是流连忘返,直至最终卜居于此。

康熙二年(1663)春,顾炎武旅居山西太原。此时,由京中传来因浙江湖州庄廷鑨私撰《明史》,清廷正锻制冤狱的消息。对于庄氏修史,顾炎武早有了解,且曾于顺治十三年(1656)应约前往湖州。后因鄙薄庄氏不学,未留下助其修史。此时清廷竟因之而严加追究,兴起大狱,虽案情不明,但炎武已深感文字高压的严酷。于是他以《闻湖州史狱》为题,成诗一首,诗中云:“永嘉一蒙尘,中原遂翻覆。名弧石勒诛,触眇苻生戮。哀哉周汉人,离此干戈毒。去去王子年,独向深岩宿。”

《明史》冤狱案情的发展,远出顾炎武意料之外。当他于六月初抵达汾州时,噩耗传来,清廷滥杀无辜,挚友潘柽章、吴炎皆因史狱牵连,蒙冤罹难。顾炎武悲从中起,一腔义愤迸然而出。他在汾州旅邸以歌当哭,遥祭死友。同时,炎武又以史家直笔,将所了解的冤狱真相如实记录下来。在所撰《书吴潘二子事》中,炎武写道:“苏之吴江有吴炎、潘柽章,二子皆高才,当国变后,年皆二十以上,并弃其诸生,以诗文自豪。既而曰:‘此不足传也,当成一代史书,以继迁、固之后。’于是购得《实录》,复旁搜人家所藏文集奏疏,怀纸吮笔,早夜矻矻,其所手书,盈床满箧,而其才足以发之。及数年而有闻,予乃亟与之交。二子皆居江村,潘稍近,每出入,未尝不相过。又数年,潘子刻《国史考异》三卷,寄予于淮上,予服其精审。又一年,予往越州,两过其庐。及余之昌平、山西,犹一再寄书来。会湖州庄氏难作,庄名廷鑨,目双盲,不甚通晓古今。以史迁有‘左丘失明,乃著国语’之说,奋欲著书。其居邻故阁辅朱公国桢家,朱公尝取国事及公卿志状疏草,命胥抄录,凡数十帙,未成书而卒,廷鑨得之,则招致宾客,日夜编辑为《明书》,书冗杂不足道也。廷鑨死,无子,家赀可万金。其父胤城流涕曰:‘吾三子皆已析产,独仲子死无后,吾哀其志,当先刻其书,而后为之置嗣。’遂梓行之。慕吴、潘盛名,引以为重,列诸参阅姓名中。书凡百余帙,颇有忌讳语,本前人诋斥之辞未经删削者。庄氏既巨富,浙人得其书,往往持而恐吓之,得所欲以去。归安令吴之荣者,以赃系狱,遇赦得出。有吏教之买此书,恐吓庄氏。庄氏欲应之,或曰:‘踵此而来,尽子之财不足以给,不如以一讼绝之。’遂谢之荣。之荣告诸大吏,大吏右庄氏,不直之荣。之荣入京师,摘忌讳语密奏之,四大臣大怒,遣官至杭,执庄生之父及其兄廷钺及弟侄等,并列名于书者十八人皆论死。其刻书、鬻书,并知府、推官之不发觉者,亦坐之。发廷鑨之墓,焚其骨,籍没其家产。所杀七十余人,而吴、潘二子与其难。当拘讯时,或有改辞以求脱者,吴子独慷慨大骂,官不能堪,至拳踢仆地。潘子以有母故,不骂亦不辨。其平居孝友笃厚,以古人自处,则两人同也。予之适越,过潘子时,余甥徐公肃新状元及第,潘子规余慎无以甥贵稍贬其节,余谢不敢。二子少余十余岁,而予视为畏友,以此也。方庄生作书时,属客延予一至其家,予薄其人不学,竟去,以是不列名,获免于难。二子所著书若干卷,未脱稿,又假予所蓄书千余卷,尽亡。予不忍二子之好学笃行而不传于后也,故书之。且其人实史才,非庄生者流也。

顾炎武的这篇《书吴潘二子事》,以文而存死友,他日吴炎、潘柽章学行之得以名垂史册,当首推炎武表彰之功。而文中所记《明史》冤狱始末,亦以真实可信,成为迄今探讨此段史事最可宝贵的资料。关于《明史》冤狱,已故王遽常先生著《顾亭林诗集汇注》,依据顾炎武诗文及其他史料,有过详细考证。遽常先生指出:“庄廷鑨,湖州归安南浔镇人,故曰湖州史狱。考陆莘行《秋思草堂遗集·老父云游始末》谓,康熙元年(1662)二月,或有告其父圻,湖州庄姓者,所著秽史,抵触本朝,兼有查、陆、范评定姓名,大为不便。查者名继佐,范者名骧,陆者其父也。其父等即具牒请赵教谕查验。六月,吴之荣者有憾于庄、查,遂抱书击登闻鼓以进。十一月十五日,其父被捕。十二月,与查、范起解。癸卯正月,到京,同人刑部牢。不数日,命下,回浙候审,即日出京。三月初六抵杭,入营监守。计营中所系,庄氏父子、朱氏父子、花里茅氏、赵教谕等,尚有评文姓氏多人。”

王先生还引述佚名《研堂见闻杂记》云:“吴兴朱国桢撰《明史》,其子孙以其稿本贸之庄姓者,庄续成之而布之板。其所续烈皇帝诸传,于我朝龙兴事有犯,盛行于坊间。有县令首之朝,天子震怒,逮系若干人。如查继佐、陆圻、范骧,皆浙中名宿。其他姻党亲戚,一字之连,一词之及,无不就捕。每逮一人,则其家男女百口皆锒铛同缚,杭州狱中至二千余人。”

王先生复引该书云:“《明史》之狱,发难于吴之庸(案:即吴之荣),决于康熙二年之五月二十六日。得重辟者七十人,凌迟者十八人。茅氏一门得其七,当是鹿门后人。如庄、如朱,皆在数中。朱字右明,出赀四五百万助刻,故亦株连。其余绞者数人,郡伯、司理皆与焉。外皆骈首就戮。浒墅榷关使者李继白,止以买书一部,亦与祸。书贾陆德儒及刻匠若干人,皆不免。若范骧、陆圻、查继佐之属,皆首在事前,得免死释归。是役也,或谓吴之庸实伪刻数叶,以成其罪,故所行之书,大有异同。于是贾人刻手,纷纷锻炼而竟不免。一夫作难,祸及万家,惨失哉!”蘧常先生又引《榴龛随笔》说:“同时文人受祸,除吴、潘外,可考者尚有蒋麟征、张文通、张隽、董二酉、茅元铭、黎元宽、吴心一诸人。刻工之可考者曰汤达甫,刷匠之可考者曰李祥甫。”(www.xing528.com)

康熙三年(1664)春,顾炎武出潼关,山西考古,历时半年,于当年七月初一抵达北京昌平,十五日,四谒明崇祯帝陵。就此次谒陵,炎武写下《谒欑宫文》一篇《孟秋朔旦有事于欑宫》诗一首。

昌平谒陵毕,顾炎武南下保定,拜望河北大儒孙奇逢。奇逢字启泰,号钟元,晚号岁寒老人,学者以其所居尊为夏峰先生,河北容城人。生于明万历十二年(1584),卒于清康熙十四年(1675),享年92岁。孙奇逢的大半生都是在明代度过的。天启间,阉党祸国,东林名士左光斗、魏大中、周顺昌等被逮下狱。奇逢与鹿正、张果中倡义营救,冒死犯难,正气耿然,史称“范阳三烈士”。崇祯间,清兵频频破关袭扰,他组织义勇,结寨易州(今河北易县)五公山,拒敌保乡,深得一方官民敬仰。明廷聘用,屡征不出。明亡,孙奇逢已年逾花甲。由于故园被旗兵圈占,他含恨离乡背井,举家南徙,寄居河南辉县苏门山。清廷屡有征聘,皆为他所断然拒绝。晚年的孙奇逢,在苏门山夏峰村课徒授业,勤于著述,广交南北学术俊彦,俨然中原学术重镇。

顾炎武于康熙三年(1664)八月初一拜见孙奇逢,炎武时当52岁盛年,而奇逢已是81岁高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一腔虔诚见诸文字,遂成《赠孙征君奇逢》一诗。

根据陈祖武先生考证,此次顾炎武同孙奇逢会晤,地点当在保定府容城县孙氏故里。炎武来访,曾携有申涵光所写绍介信函一封。关于他的家世,孙奇逢已于晤面前从史可程、傅山处得知。会晤过程中,炎武屡次谈起太原友人傅山。两个多月后,孙奇逢还有书信复顾炎武。奇逢的《答顾宁人书》,今天虽已无从见到,但因晤面而有复书,则是确然无疑的。容城告别孙奇逢,顾炎武取道德州入山东,度岁于泰安。翌年春,由泰安至济南,抵章丘。章丘土豪谢长吉欠炎武债久未偿还,至此以田产抵押,炎武遂在章丘大桑家庄有了田地屋宇。炎武本有移居山东之想,此次置产章丘,或是一个尝试。殊不知谢长吉并非善类,3年后,正是他唆使策划,罗织罪名,使顾炎武再度身陷囹圄。

垦荒雁北。康熙五年(1666)春,顾炎武离章丘,取道河北,再游山西。在太原东郊,他与作幕于此的浙江学者朱彝尊相识,遂结为友好。六月,炎武北上代州。闻顾炎武西游,陕西富平友人李因笃偕远游关中的广东学者屈大均,专程赶来相会。于是遂有炎武与朱彝尊、李因笃、傅山等人集资垦荒之举。

关于雁北垦荒的缘起、经营、结局等等,代远年湮,已不得其详。顾衍生辑炎武年谱,记及此事,不过寥寥数字,即“与子德辈二十余人鸠赀垦荒于雁门之北”。其根据则是顾炎武给潘耒的一封复信,信中说:“近则稍贷赀本,于雁门之北,五台之东,应募垦荒。同事者二十余人,辟草莱,披荆棘,而立室庐于彼。然其地苦寒特甚,仆则遨游四方,亦不能留住也。彼地有水而不能用,当事遣人到南方,求能造水车、水碾、水磨之人,与夫能出资以耕者。大抵北方开山之利,过于垦荒,蓄牧之获,饶于耕耨,使我有泽中千牛羊,则江南不足怀也。”

顾炎武既称此次垦荒为“应募”,又称“当事遣人到南方”,可见集资垦荒之举系山西地方当局倡议且认可的。而此时的代州长官陈上年,为李因笃幕主,炎武即由因笃而与之相识。陈上年字祺公,保定清苑人,礼贤下士,乐与文士交。所以,炎武赠友人诗,每每比之于信陵君、望诸君。康熙五年(1666),炎武撰《寄刘处士大来》一诗,诗中所云“一过信陵君,下士色无倦”,即指山东友人刘六茹投奔陈上年事。同年六月抵代州,重逢李因笃,再撰《重过代州赠李处士因笃在陈君上年署中》一诗,则既以再晤因笃而赞其高才,又喜上年豪侠仗义、文武兼具。惟其如此,顾炎武离代州,陈上年欣然赋诗二首送行。而翌年顾炎武同李因笃再晤京城,借抄孙承泽所藏经学诸书,一应费用便得自陈上年的资助。关于这一点,康熙六年(1667)顾炎武撰《抄书自序》说得很清楚:“今年至都下,从孙思仁先生得《春秋纂例》《春秋权衡》《汉上易传》等书,清苑陈祺公资以薪米纸笔,写之以归。”

其实,顾炎武与诸多友人垦荒雁北,其目的恐怕并不在于谋利,也不能简单地将它同反清复明一类活动相联系。他的深意,抑或欲以此而做出一种示范,以倡导为学经世的传统精神,韬光养晦,等待中兴之主,为国家建功立业。

康熙五年(1666)秋,顾炎武由北京至山东。十月,炎武撰《韵补正》在山东脱稿。该书序中,炎武写道:“余为《唐韵正》,已成书矣。念考古之功,实始于宋吴才老,而其所著《韵补》,仅散见于后人之所引而未得其全。顷过东莱,任君唐臣有此书,因从假读之月余。其中合者半,否者半,一一取而注之,名曰《韵补正》,以附《古音表》之后。如才老,可谓信而好古者矣。后之人如陈季立、方子谦之书,不过袭其所引用,别为次第而已。今世甚行子谦之书,而不知其出于才老,可叹也。然才老多学而识矣,未能一以贯之,故一字而数叶,若是之纷纷也。夫以余之谫陋,而独学无朋,使得如才老者与之讲习,以明六经之音,复三代之旧,亦岂其难?而求之天下,卒未见其人,而余亦已老矣,又焉得不于才老之书而重为之三叹也夫!”

岁末,炎武抵兖州,客居知府彭绳祖署。炎武历年来辑有《古今集论》五十卷,在这里他得到兖州司李刘泽远相助,将其中有关经学和治术的文字录出,改题《近儒名论甲集》刊行。

康熙六年(1667)正月中,顾炎武南旋,携业已完成的《音学五书》书稿至淮安,送请友人张弨刊刻。《音学五书》凡三十八卷,由《音论》、《诗本音》、《易音》、《唐韵正》和《古音表》五部分构成。全书承明人陈第对古音的探讨,以对上古音韵的成功离析,开启了一代音韵学研究的先路。

在梳理音学源流之后,顾炎武专就《音学五书》的结撰写道:“炎武潜心有年,既得《广韵》之书,乃始发悟于中而旁通其说。于是据唐人以正宋人之失,据古经以正沈氏唐人之失,而三代以上之音部分秩如,至赜而不可乱。乃列古今音之变,而究其所以不同,为《音论》二卷,考正三代以上之音;注三百五篇,为《诗本音》十卷;注《易》,为《易音》三卷;辨沈氏部分之误,而一一以古音定之,为《唐韵正》二十卷;综古音为十部,为《古音表》二卷,自是而六经之文乃可读。其它诸子之书,离合有之,而不甚远也。天之未丧斯文,必有圣人复起,举今日之音而还之淳古者。子曰:‘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实有望于后之作者焉。”

张弨为古文字学家,工于篆刻。此后十余年间,顾炎武的《音学五书》得其襄助,不断完善。在诸多学术界友朋的帮助下,先期刻成的《诗本音》亦屡经刊改,精益求精。直至康熙十九年(1680),全书始告刊定,炎武于是年三月十五日再撰《后序》一篇。文中写道:“余纂辑此书三十余年,所过山川亭障,无日不以自随,凡五易稿而手书者三矣。然久客荒壤,于古人之书多所未见,日西方莫,遂以付之梓人,故已登版而刊改者犹至数四,又得张君弨为之考《说文》,采《玉篇》,仿《字样》,酌时宜而手书之;二子叶增、叶箕分书小字;鸠工淮上,不远数千里累书往复,必归于是,而其工费则又取诸鬻产之直,而秋毫不借于人,其著书之难而成之之不易如此。”

顾炎武的淮安之行,历时半月,其下榻处为友人王略寓庐。王略,字起田,与炎武同年同月生,稍长二十余日。据顾炎武称:“往余在吴中,常郁郁无所交。出门至于淮上,临河不度,彷徨者久之,因与其地之贤人长者相结,而王君起田最与余善,自此一二年或三四年一过也。”此番久别重晤,炎武已然55岁,王略因之劝其结束游历生涯,表示:“子行游天下二十年,年渐衰,可已矣!幸过我卜筑,一切居处器用,能为君办之。”顾炎武一时难作决断,依然按计划告辞。临行,王略持酒浆远道相送,殊不知竟成二人间的诀别。

在离开淮安前夕,炎武致书友人归庄,告以近况。此札为《亭林文集》及诸家辑文所未载,墨迹藏吴县顾氏鹤庐。1965年,已故柴德赓先生将其整理刊布。告别淮安诸友后,顾炎武取道山东、河北,再入北京。在京中,炎武与友人李因笃聚首,由孙承泽处借得《春秋纂例》《春秋权衡》《汉上易传》等书,并承陈上年资助而录出副本。是年冬,遂得与因笃共研经学于京中慈仁寺。

免责声明:以上内容源自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犯您的原创版权请告知,我们将尽快删除相关内容。

我要反馈